汪先生想了很久。
他凝眉道:“上午就是上课,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老夫记得就没有那么清楚。”
他话一落,门外立刻有机灵的人听出了问题,
“那就是说,只要案发的日子,都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让你们都记得那天干了什么呗。”
孩子们听不懂这些话,但汪先生却是一怔。
“这、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戴愈益,“就恰好记住了而已,我们爷不只是记得这几天,还记得别的日子发生的事情啊。”
外面说话的人没有再接话,但宁宴却拿出一份,她早上带走的,戴愈益每天记录的教案。
这天发生了什么,教了什么,他都记录得非常详尽。
这份教案汪先生能看到,学生们也能看得见。
“十月初十的上午卯时六刻,由于汪先生腹泻,我给两个班上课,学生们很尽兴,也乘势复习了不少诗词。”宁宴读着,她忽然问汪先生,“十月初十这日,除了你自己腹泻外,你可知道城中或者你所住的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汪先生蹙眉,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好似没发生什么事。”
“你请大夫了。”宁宴提醒他。
汪先生顿时想了起来,“对,回家后我请了大夫,还休息了半日,直到下午才回去。”
“我将刘大夫请来了。”宁宴说着,将十月初十给汪先生看病的大夫请上来,她问道,“十月初十这日,您在做什么?”
刘大夫摆了摆手,“这可真不记得,都一个多月的前的事了。”说着一顿,他从褡裢里取了个本子出来,“不过,我都有留存药方病案的习惯,上面都会记时间。”
他翻到上个月初十,读道:“这日上午,我家儿媳晕在田中,我给她诊出了喜脉,全家人都很高兴。下午隔壁王村的王能掉冰窟窿里,发了高烧,请我去他家看病开药。”
他一说,汪先生跳了起来,“初十你明明来给我看病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从宁宴手里拿出教案来,翻开给刘大夫看。
“不不,我是初九给你看病的。”刘大夫往前翻了一页,上面赫然记着,他给汪先生看病的记录以及详细的病案。
汪先生愣住了,“不可能,你搞错日子了。”
刘先生很自信,“我不可能记错日子的,我每天都很忙,一天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两个人争执起来。
宁宴看了一眼一直冷静立在一侧的戴愈益,后者的表情明显不如刚才镇定了。
“二位稍停,我再找个人来帮你们确认一下,谁的日子对。”
汪先生和刘大夫听话地停下来,等着宁宴找第三人来核对。
她就问孩子们,“上个月初十,汪先生腹泻的早上,你们在书院中上完课,午休回家后,家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多数孩子都不记得了。
对于孩子来说,说有趣的事情他们可能记得,可要让他们再准确对上日期,那就很难。
这些事都不是孩子关注的地方。
“我家有。”一个孩子举手道,“那天下午我家老母猪生了一窝猪崽子,我爹乐疯了,嘿嘿。”
宁宴问他,“你确定吗?”
孩子很确定,“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有个猪崽子拉肚子,我还问我爹能不能请刘大夫来看,因为早上汪先生也拉肚子,我爹还骂我来着。”
孩子笑嘻嘻有些骄傲,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天的事。
宁宴夸奖了他,然后请人将他的父母请来,问了一样的问题。
“你家母猪下崽子是哪天?”
孩子的父亲想也不想就回道:“初九啊,我记着呢。”
孩子一愣,然后提醒他爹,“是初十。”
“滚!小孩子懂什么,”孩子父亲和宁宴道,“初十我就出工去了,到这个月初十结算的工钱,整一个月,一个大钱没少。”
这事儿如果再核对,还能去他上工的地方核查。东家要付钱,这日子是决计不会错一天。
所以,这话说完,公堂上已经是落针可闻。
汪先生反应过来,木愣愣地看着宁宴,“所以,老夫和孩子们,一起记岔了日子?”
“对!是你们记岔了日子。”宁宴让他翻教案,“如果是昨天发生的事,你能回家看黄历比对,纠正自己的错误。”
“可如果超过十天,你的记忆就会不确定,更多的是借助外部的因素来确认。”
教案就是最好的外部因素。
汪先生仿佛被人点穴了似的,一动不动,宁宴知道他在回忆,所以没有打扰他,而是继续往下说。
“孩子们,徐先生上课的时候,是不是经常重复这一天是初几?”
“是啊,徐先生每次都会告诉我们,有时候还会写出来贴在墙上。”孩子们道。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戴愈益用了什么手法。
他在小小的城东书院中,以一种洗脑的手法,给汪先生以及孩子们留下错误日期的记忆。
在刘大夫的笔记中,汪先生是初九生病请他看病,可汪先生被戴愈益洗脑成那天是初十。
而真正初十的这天,戴愈益却并不在书院中,汪先生以及孩子们,也不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还要再核对吗?”宁宴问戴愈益,“读书人果然不一样,作案的手法都格外周全。”
所以他很自信,自己有两重身份掩护,会易容术还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戴愈益没有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戴先生,现在当堂洗脸,对你还是羞辱吗?”宁宴扬眉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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