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冷冷的目光,扫过一地的人。
“这天下没有替天行道一说,既有律法,就要按律法办事。”
里正接着磕头,“可那三个小畜生,实在太可恨了,当年的仇不报,实在难消这口恶气。”
蹲在墙角的王虎满头大汗,怕得头都不敢抬。
“是啊,大人。”一名少女哭着道,“我哥的腿就是被他们放狗咬的,现在腿上还有一块很大的疤,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钻心。”
另一年轻人道:“我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将我摁在茅坑里,逼着我吃……”
二十几岁健壮的男子,竟捂着脸大哭起来。
“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每晚做噩梦,梦到我趴在茅坑边上,我、我恨他们。”
宁宴手指摩挲着茶盅,静静听着。
裴延紧蹙着眉头,手指轻扣桌面,“可恨的人千千万,你自己动手,杀得过来吗?”
所有人被噎住。
“当年他们既是混账,你们为什么又忍耐放纵?”裴延冷声道,“三个孩子而已,想要收拾有的是办法。”
不就是怕得罪人,又或者全村不是一条心,没人想出头。
忍到三个人离开村子,却又寻过去用最极端的手法报复,虽泄愤了,可也搭进去了自己。
这种手法在裴延看来最愚蠢了。
一个村子的人想收拾三个孩子,他都不用细想,办法多了去了。
“可是,大人……”里正还要说话,裴延打断他的话头,“不必说了,若你知道谁是凶手,就让他自己出来认罪,最后量刑时,也会从轻些。”
里正带着众人出去了,宁宴几个人本来也没有动筷子,现在就更不敢动这一桌子的菜了。
谁知道他们犯什么浑,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我回去一趟吧,”沈思行起身道,“拿些干粮来。”
宁宴摇头,“不必,我们先离开这里。”她打算假装离开,从明处到暗处去。
他们带着王虎出来,里正站在自家门外,见他们要走,顿时拦住了他们,还不等裴延发脾气,居然一个村里的人都跑来了。
堵住了要离开的路。
黑压压的夜里,光线并不好,但却能看到一个个黑影杵在前面,将出村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什么意思?”裴延真的怒了,凝眉道,“是觉得法不责众,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摄,惊得后退,里正又跪了下来,还是刚才那个话题,反复纠缠。
“将人带走!”裴延怒了,盯着前面的人,“给你们时间离开,否则,全部带走,以妨碍公务罪,全下大狱。”
对面的村民们慌了一下,开始有人往后退,然后抹黑走了。
沈思行和余道林将里正抓了。
但依旧有人站在路口僵持着,忽然有人喊话道:“大人,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没有杀人。”
“是不是你们杀的,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裴延看向所有人,“凶手若在你们其中,若你还有种,就自己去大理寺自首,否则,让我抓到了,严查重罚。”
他说着,带走往前走,所到之处众人根本不拦着,自动分开道,让他们走。
宁宴他们没走远,而是在路边一间茶棚里歇下来,宁宴接着火把的光线,拿着王虎写的东西,一条一条细细地看。
她问道:“这条,你说在他家菜园里撒了老鼠药,你确认,人没有死吗?”
“没有,肯定没有。”王虎道,“他家人我今天还看到了。”
“他家几个人?”
“啊?”王虎想了想,“好像是一家四口来着。”
宁宴又点着另外一条,“半夜躲在路边吓人,让女孩子哭着跑回家?”
王虎目光闪了闪,点头道:“是的,当时我们躲在树后面,跳出来,她吓得当时就哭了。”
宁宴又问了几个,不由叹了口气,“王家村的人还是胆子小,像你这种情况,几个长辈将你们捆起来吊上七天就好了。”
王虎抖了抖。
一侧,里正狠狠地看了一眼王虎,没说话。
沈思行和余道林重新回了村里,观察谁有动静。
转眼天亮,宁宴打了个盹儿,准备再次进村,忽然金树咦了一声,“那个大姐……”
“什么大姐?”宁宴问他。
金树挠着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巧王虎嚷嚷着要小解,他忽然想到了,“第一天,在宋二的牛肉摊门口,这个大姐牵着个孩子,站在门口看热闹。”
“我当时还说让她不要看,带孩子走。”
宁宴挑眉,就见那女子提着篮子,径直朝她们走了过来。
女子大约二十出头,已作妇人打扮,她垂着头低声道:“民妇给各位官爷送早饭来。”
“多谢。”宁宴接了篮子,里面有水和馒头,大家分了,女子扶着里正起来,喊了他一声爹,宁宴看向她,“是你父亲?”
女子摇头,笑了笑,“是我公爹。”
宁宴点了点头,去接着金树递过来的水时,她一愣,视线落在女子手腕的玉镯上。
玉镯质地很好,看样子价值不低,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觉得这玉镯很眼熟。
郭尧床底的那一堆东西里,就有几个这样的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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