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偷?”邵俊严肃了起来,公安工作讲究的是破案率和破案数,西城派出所历年来在分局的排名都是数一数二的,但今年上半年的工作完成情况不好,被分局马副局长点了名,回所里后大发雷霆,制定计划制定目标,下半年无论如何也要迎头赶上,不然年底的“集体二等功”就没了。
从七月份开始,所里周一例会上翻来覆去就强调两个问题——破案数和破案率,所里民警协警这两个月几乎没休息过。
无论是民警还是协警,都没人喊苦喊累,分局搞了个“量化考核”和“年底末位淘汰制”,谁工作干不好就去参加业务培训班,培训完考试,考试不合格的上报市局,由市局领导上报市委编委给予辞退,不管真假,一时间风声鹊起,谁也不敢“以身试法”。
派出所的“办案队”,负责案件办理,主要针对治安案件和一般的刑事案件,遇到大点的刑事案件就要移交给刑警队。
警务室的任务没办案队那么多,但也不能拖后腿,早完成早安心。
三个小偷,盗窃的物品价值过两千就上升到刑事案件,所以邵俊很重视。
“别提了,一听有盗窃犯,我和天成也兴奋的不行,火急火燎就赶了过去,到地方搞清楚情况才知道,这三个倒霉蛋是工大学生,放学去网吧上网,三个人联机打cs,一玩就忘了时间,寝室早熄灯了,大门也关了,三人都怕挨处分,商量了一下就想翻墙回寝室,两个托一个,一个拉两个,谁知还没等翻过去就被四个巡逻的保安抓了个现行,三人都说是学校学生,保安根本不听,我估计那保安也是想给领导表功,愣是把三人关黑屋里,先给保卫处领导和110各打了个电话,连保卫处的葛副处长都惊动了,弄清了三人身份,葛副处长说他们学校内部解决。”
邵俊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很快释然,这样的乌龙出现不止一次,几乎每天都能接到无效警情。
“最后一次是凌晨两点五十,艺职院学生网上被骗了游戏币,天成帮他找回来了。”
“怎么找回的?”邵俊
很好奇。
“就是给对方发消息,说我是警察,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你立即归还……”
邵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把记录搞好就行,时间差不多了,你下班休息吧,回去别睡过了,定个闹铃,下午记得去游泳馆。”
游泳馆是邵俊老爸邵华文公司旗下的产业,所里一半正式民警一半协警,同工不同酬,协警待遇不行,每年分局都要应聘协警,退伍军人居多,干两三年,结了婚没几天就辞职,工资低养不了家,刚培养出来就另谋高就,为这事局领导也很头疼。
邵俊是分局出了名的老好人,《公务员法》规定,公务员不得从事或者参与营利性活动,在企业或者其他营利性组织中兼任职务,但协警可以,尤其是警务室值班的协警,值二十四小时,休息二十四小时,休息日下午和晚上去游泳馆和射箭场兼职,会游泳的干救生员或者游泳教练,不会游泳的去射箭场当工作人员,这两个地方上午没什么人,下午和晚上是营业高峰期,一月上十五天班,给六百块,加上协警的八百五工资,都超过正式民警了。
“是。”宋成准备去里间的休息室洗把脸,又想起件事,“对了,杨志去所里送材料,七点半去的,一会该来接班了,前几天来咱们这办户口本、身份证、暂住证那些材料,周姐急着要,要在时限内给人家办完。”
“好。”邵俊打了个响指,刚把身上的单肩包放桌上,手机就响了,掏出一看是交警大队城西中队的高华光。
“小光光,有何贵干?”老朋友了,同一批入警的,没事经常聚,邵俊拉着长腔调侃。
“老邵,邵警长,别开玩笑了,赶紧来救场!”
“怎么个情况?”听到电话里一阵阵骚乱,邵俊收起了笑意。
“明光路和站前路交叉口,赶紧来……我不打110了,打了也是转到你那,我这边……”
“老高,我听不清,你那边太吵,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邵俊刚挂掉电话,边喊边往里间进:“天成,别睡了,跟我出趟警。”
“师傅。”沈天成没睡个囫囵觉,强撑着坐了起来。
“大志去所里办点事,你跟我出警。”
“是。”
沈天成心底里很庆幸,参加公考入警,一起培训分到分局的有八个人,五个上过警校的分到了刑警大队,三个专业不对口的分到了派出所,到了各自岗位后也都有了师傅,交流一比较才知道,别人师傅都是板着脸,自己师傅没架子,很容易相处,还很幽默搞笑,但工作起来却极其认真,局里上上下下都对师傅很客气,连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王所见了师傅都是笑脸。
在警务室实习了三个多月,每天的工作就是24小时值班,接处警。
老家远在二百公里外的县城,在省城工作租房又太贵,索性就住在警务室,吃饭去工大食堂,比小饭店便宜,量还足。
培训的时候教官就说了,要做到令行禁止,无论什么时候有任务必须立即到位,连忙将笔记本合上,下了床和师傅一起佩戴出警必备的“八大件”。
警务室的硬件和软件都比较简陋,休息室也是装备室,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是调解室和询问室。
里间是两架高低床,一个小书桌,四个圆凳,进门处一个铁架子,摆放着两个防暴头盔,两扇防暴盾牌和两根警棍。
当警察更要遵守交通法,被分局纪委抓住小辫子可不是开玩笑,出警要骑大摩托,必须佩戴头盔。
“交警队的老高,估计是执法时起了纠纷,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在分局,派出所和交警大队打交道远没有刑警大队多,交警查车遇到纠纷,民警能怎么解决,沈天成不是很理解,但师傅的话就是命令,快速穿戴好装备,到门外坐上白色涂装的警用大摩托,
宋成本来都换便装准备下班了,很自觉的没走,坐在电脑前又值起了班。
邵俊摩托开的又快又稳,现场就在路口,五分钟左右就赶到了地方,将车停在路边。
围观的人不少,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人群中能看到交警大队的一辆警车和一辆摩托,邵
俊将刚配发的执法记录仪“数码鹰”别在肩膀上,沈天成从摩托车工具箱里取出记录本,跟在师傅后面走向人群走去。
“请让开,请大家让开,我们是西城派出所的,怎么回事?”
人群闪开一条缝,只见一个浑身是土的老人躺在地上,死死抱着一个交警的脚脖子不松手,交警手里握着一辆摩托三轮的车把,交警不放车,老人不放腿,两人就这么耗上了。
旁边有四五个违法的机动车车主,车被扣了,本来是等着接受处罚,看到有这么一出,几人一商量,先不掏罚款,在一旁看看形势再说。
你查我为什么不查他?他没挂牌照没有驾驶证为什么不罚款?你放了他就得放了我,不然就告你选择性执法。
“不能走,我死也不让你走!”老人带着哭腔喊道。
“先松手,有话好好说,我是派出所的。”
邵俊看到现场的情况心里就明白了,摩托三轮无牌无证,交警执法遇到阻扰,发生这种事很麻烦,很多老人尤其是农村老人没有法律意识,根本不知道《道交法》是什么,我自己买的摩托车,凭什么不让我骑?交警就知道罚款。
片警不好干,交警一样不好干,大马路上围观的人多,几乎人人有手机,手机的照相功能越来越高级,百万像素以上的不稀罕,别有用心的人拍一段视频传本地的热门论坛上,搞出舆情发酵,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就算分局领导给你解释的机会,就算最后解释清楚,已经造成的影响没办法挽回。
“大爷,有什么事好好说,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沈天成过去试图将老人扶起。
“不松!就不松,我卖个菜,自己地里种菜,不值钱,一共卖了七十五,都给你们还不行?”
老人死死抱着交警的脚脖子,交警尴尬无比,急的脸通红还不敢乱动,脚下更不敢用劲,怕老人有个什么病讹上更麻烦,松开摩托车把也不行,执法制度约束着呢。
高华光将邵俊拉到一旁:“邵警长,是这样,我们大队在搞无牌无证车辆专项治理,上午刚上路
执法就遇到这老人骑着没牌照的摩托三轮,拦下来一问,驾驶证、行驶本全没有,按照道交法规定必须扣车、罚款甚至拘留,他也不能再继续驾驶,小武依法将他三轮扣留,他扑上来就抱住腿,无论怎么说都不松手,遇到这样的,我是没办法,你来了,就按照你们程序来,该强制传唤的就强制传唤,我们都有执法记录仪,不怕最后他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