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着谢天的打火机点上烟,陈支队笑道:“老谢、老周、小……”
“我是小袁。”袁捷应道。
“对,小袁,这烟不白抽,我觉得三位之前可能是误会了,两方的局领导做好了沟通,那咱们没必要再含糊其辞,以后还要相互协作,共同战斗,所以……案情上大家都坦诚布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天又站了起来:“没问题,陈支,您是领导,您说的算!”
“坐,坐,别客气。”
这时,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民警走了进来,“陈支,您找我。”
“来,老徐,过来坐,”陈支队微笑道:“上午因为老徐不在,所以没来得及讨论案情,这位就是我们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徐兵同志,也是专案组成员,他段时间一直负责董耀青取款队这一块。”
“徐大好,我是新阳市新城分局的谢天,这位是老周周广龙,这是袁捷。”
“欢迎欢迎。”徐兵挨个和三人握了握手。
介绍完毕,看谢天等人的表情还有疑问,陈支队接着道:“这么说吧,这起案件目前抓获的嫌疑人已经有五十多个,大部分是贩卖证件和取款的,团伙的分工很明确,很多环节的成员之间也不认识,一个运作完善的团伙,一定有幕后操作者,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掌握核心人物的具体信息,我们的网安支队民警对涉案网站进行了技术分析,发现网站的服务器是设在港城……”
“和我们查的一样!”谢天神情凝重道:“网站客服所用qq的ip地址显示为坚国,很有可能使用了代理服务器!”
陈支队敲了敲桌子说:“对,你们的网安民警也进行了一样的分析,是不是线索从这儿就断了?”
一开始谢天并不知道什么是代理服务器,上次和顾支通过电话后,就和袁捷聊了代理服务器,搞清楚之后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是,情况都一样。”谢天接着道:“陈支,我们是从一起出售二手车的网络诈骗案开始侦查的,到现在为止,抓获了三名贩卖证件的嫌疑人,从嫌疑人
口中挖出一个贩卖证件的链条,我们另一个探组已经前往当地进行深挖细查。”
两方开始验证各自的侦查过程。
徐兵接话道:“每个受害者的受骗方式都一样,都是从网上购买二手车,银行卡里的钱不知不觉中就没了。”
周广龙补充道:“是从电话里听声辨数字听走的。”
“原理你们也搞清楚了,那我说说我们掌握的情况。”徐兵接过谢天递来的烟,点上深吸一口道:“我们的侦破思路应该差不多,网侦没有进展,只能从赃款流向去查,一个涉案账户往下查可以查出几十上百个账户,深挖这几十上百个账户,又能查出更多的涉案账户,所有账户全是冒用,转移这么多账户,就是犯罪团伙洗白赃款、扰乱警方视线的方式,这种方式确实很有效,梳理这些转账的过程耗费了大量的警力和资源,很多账户到现在也没有理清。通过比对,最早的受害者的被骗时间在一年零一个月之前,也就是说,犯罪团伙已经运营了至少一年零一个月,涉案金额目前我们掌握的有一亿三千万左右,等案情查实,保守估计在一亿五千万以上。”
一亿五千万!名副其实的特大案件,完全可以申报公安部督办,谢天心中翻江倒海。
陈支队接着道:“我们市局的网络技术力量还算可以,所以专案由我们汉东省厅牵头侦办,针对这个规模的诈骗案,专案组领导的意思是多地联合、资源共享、共同侦办。”
之前还想着多争取点蛋糕,现实情况是蛋糕太大,没人能一口吃得下!这么大的案件不是哪一个市一级的公安机关能办的了,要联合多地警力共同研判,统一行动,谢天诚恳道:“陈支、徐大,我没想到案情这么复杂,涉案金额这么高。我们专案组也就十几二十人,只想把份内的工作完成,给受害人一个交代,所以……现在我们最关心的是董耀青一伙。”
徐兵点头表示理解,又点上一支烟道:“董耀青的取款队一共有三十二人,现在已经抓获三十人,还有两人在逃。董耀青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有一定的立功表现。
取款队的运营是董耀青一手操控,他负责招人、接活,接到活分配给下面的人,他能拿到取款总金额的百分之八作为酬金,他将百分之三分给下面的人,自己留百分之五,取款就能挣钱,取钱的次数越多,提成也就越多,很多社会闲散人员趋之若鹜,甚至有人不惜请客送礼托关系,就为了能给董耀青当小弟!
取款队的运作方式很简单,董耀青通过网络聊天工具和上家联系,每次有活,上家提前通知他,把银行卡和取款密码交给他。他再把银行卡分给下面的取款队员,每人一张,每张的金额都在四万左右,因为……”
袁捷听的很认真,脱口道:“自动取款机每日取款限额是两万,凌晨12点前取两万,12点后取两万,正好四万!”
谢天瞪了他一眼道:“别多嘴,徐邓大说。”
“没事儿。”徐大接着道:“小袁同志说的对,就是一次取四万,每次取款人能从董耀青手里获得一千二百元左右的酬金,也就是总金额的百分之三,而董耀青自己留下百分之五,剩下的钱集中在一起交给上家,上家拿到现金后,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天在心里算了算,取款队每取一次钱就能赚一千多,而董耀青干一行一年多,就赚了四百多万!
有名人名言说的好,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时,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时,有人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像董耀青这种成本极低,利益极高的犯罪,已经远超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即使心黑的只分给下面人很小一部分利益,也有无数人愿意承担违法的风险,怪不得那么多人甘愿受董耀青的驱使,去做违法犯罪的事。
当然,谢天最关心的还是董耀青的上家,他问了最关键的问题:“徐大,董耀青的上家抓到了吗?”
徐兵苦笑道:“董耀青被抓获之初的态度非常明确,拒不交代犯罪事实,提讯时一句话不说,中间经历了一周时
间的心理博弈,才把他的嘴撬开,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谢天、周广龙、袁捷全是同样的表情,眉头紧锁,双眼紧盯着徐兵,竖耳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谢天忍不住问道:“上家惊了?发现董耀青被抓然后销声匿迹了?”
“是的,上家和董耀青联系用的qq号也被弃用了!”陈支队接过话茬道:“估计有两个可能,一是取款队的漏网成员给上家通风报信,二是上家在qq上联系不到董耀青,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毕竟是老刑警,周广龙的反应很快,一针见血的问道:“董耀青和上家通过qq联系,合作过很多次,见过很多次面,难道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
“董耀青只知道上家叫阿俊,qq号网名也叫阿俊,见面的时候上家是开着一辆尼桑轿车过来,拿到钱后连夜迅速离开,我们通过沿路的监控追踪车辆,出了城之后没上高速,从国道上失去了踪迹,车辆所挂的牌照也是假的。
董耀青提供了阿俊曾用过的六个手机号,发现全是预付费的神州行卡,就是那种五十块一张,打完就扔的非实名卡。我们也调取了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发现阿俊每次来找董耀青干活,就会买一张这种手机卡,用于和董耀青联系,用完就扔。”
徐兵补充道:“根据董耀青的口述,我们请省厅的模拟画像专家对阿俊进行了模拟画像,但是单有画像也没用,在全国范围内排查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要抓阿俊,只能等他再次出现,从犯罪团伙的网站来看,一切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运作,只要继续行骗就会取款,所以阿俊早晚会再出现。”
谢天点头道:“现在掌握的线索有六个弃用的手机号,一个弃用的qq号,和一张模拟画像。手机号已经停机,基本没什么用了,模拟画像用处也不大,董耀青的qq聊天记录有没有什么发现,能不能从迅腾总部查阿俊的qq资料?”
“阿俊的qq是工作qq,只用来联系董耀青,我们从迅腾公司服务器上查到了两人大量的聊天记录和登录ip地址,聊天记录和董耀
青交代的一样,qq上只聊业务,约定时间见面之类,这些一会可以去队里详细看。”陈支队道:“还有一条信息比较重要,我们经过比对,发现阿俊qq的登录ip地址和网站客服qq的ip地址一致,全是坚国!所以我们分析,阿俊应该是团伙的核心人物之一,阿俊和网站客服的所在地就是诈骗团伙的心脏位置。”
说到这儿,案情轮廓已经基本清晰,周广龙开口说:“找到阿俊,就是问题的关键。”
“是的,现在专案组所有人都在等,等阿俊浮出水面。”陈支队叹了口气道:“难也是难在这里,这些犯罪分子很清楚自己犯了多大事,这种规模的诈骗抓住至少十年以上。我们专案组开过案情分析会之后,一直认为不容乐观,已经打草惊蛇,阿俊在短时间内不会露面。”
谢天思索道:“我们网安民警伪装成受害者,一直在和网站客服联系,网站还在继续运营,网站客服还再继续骗人,骗到钱就要洗白,就要取款。”
“我们手中阿俊的线索太少,只知道是一名三十岁左右、身高175左右的男子,他换个名换张手机卡,再筹划一支取款队不是难事,全国那么大,说不定取款的犯罪活动还在某个地方继续进行,只是短时间内我们很难发现。”
“陈支,徐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谢天考虑了一会道:“侦破陷入僵局,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们分局有一位网安专家,之前几个大案都是他取得突破,把我们已经掌握的资料复印一份给我,我拿给他分析一下,成不成也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