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在戒备森严的监狱内，消息不可能传出去，就算沈建曾经被他洗过脑，但现在王凯置身囹圄，肯定无法远程指挥。
沈天成觉得从王凯这里可以得到有用的东西，能对这个案子有些帮助。
但这其中有一个大前提，王凯和沈建有过某种约定，或者说王凯是沈建的领路人，也只有这样，这一切才是有意义的，反之就是把时间浪费掉了，二十四小时过去，就会产生严重后果。
沈天成笃定沈建和王凯是认识的，眼下王凯已经是唯一的突破口，所以必须问出点什么。
“你是为沈建的事情来的吧？”王凯一开口，沈天成心中一紧，万万没想到他还没说什么，王凯就首先说出了他的目的，看来他猜的没错，这一趟没白来。
沈天成强忍中心中的激动，淡淡道：“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想多废话，你是怎么认识沈建的？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能给我根烟吗？”王凯放下了手中的粉笔。
曹文斌走了出去，随后拿着一盒烟走了进来，直接掏出一根，给王凯点上了。
“沈建？呵呵，当初我并没有瞧上这个人，他感觉自己的想法很伟大很牛，其实满是愚昧和铜臭，但想不到沈建后来还挺上道的，我也慢慢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所以就把事情交给他一些，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差不多了，他现在做到哪步了？”
沈天成深吸一口气，心说这帮人果然有一个计划，随即问道：“你们的具体计划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王凯猛咗了一口烟，耸耸肩道：“目的？具体的目的是什么……我也没想好，你应该换个词，问我原则，我的原则仅仅是想导人向善。”
沈天成鄙夷的看着他道：“导人向善？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王凯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破洞，缓缓说道：“我给你打个比方，天空是蓝的，草地是绿的，但一个色盲看到的东西却是相反的，但如果……”
“古德曼悖论，我比你清楚，你到底想说什么？”
古德曼
悖论，也叫蓝绿悖论，是一种假说。
简单来说很像是老子提出的白狗黑，更像是一种哲学思想，色盲在他人的灌输下，认为天空就是蓝的，而他眼中的蓝确实绿，草地是绿的，而他眼中的绿色却是蓝色。
我们肉眼看到的是否都是假象，要是深说其实挺复杂的，反正就是一种哲学悖论。
“这就像是你说的善良一样，那是你认为的善良，我们只是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凭什么说我这种善良不能被称之为善良呢？”
王凯目光灼灼盯着沈天成，似乎认为他刚才说的话就是绝对的真理一样。
沈天成并没有因为王凯这种善良和正义的悖论而生气，反倒是觉得王凯有些可怜。
“对于你这样善恶扭曲的人来讲，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王凯淡然一笑道：“是什么好说的了，还是不得不承认我说的事情是对的？”
沈天成微微摇头道：“不同时代的底色下自然有不同的道理，王凯，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导致了你这种思想，如果生逢乱世，你可能会是个枭雄，而在当代，你也只能是个罪犯，可惜的你的脑子用错了地方，这个时代不适合你，或者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王凯突然提高了声调：“时代不适合我，我就改变这个时代！”
沈天成讥讽一笑说道：“可惜，你做不到，你连自己的自由都不受控制。”
“你怎么知道我就做不到？我告诉你，对我信仰的人不止沈建一个，在这个网络时代方兴未艾的时候，我将成为未来！”
沈天成点点头道：“好，咱们退一步讲，就算你会成为你口中的未来，就算这些事情你都实现了，到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做？”
王凯冷哼一声道：“到时候人与人之间不会再有欺骗，这个社会真正变得和谐起来。”
“我要听的不是你的最终目的，这些都不谈，我只想问你打算怎么实现这些？人性永远无法预估，众生皆苦故而百态冗杂，上下五千年那么多的明君帝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凭什么做到？这过
程是什么？你不用说详细的，跟我说个大概就行。”
“我……”王凯的语气顿住了，此时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是啊！过程？他具体要怎么做呢？好像只想到了第一步和最后一步。
但这个纠结只是一个瞬间，瞬间后就搁置了，随后飒然一笑道：“沈建比我想的要优秀一些，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我，哈哈！”
沈天成双眼微眯，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王凯冷冷的看向沈天成，很快露出一中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缓缓摇头，摆了摆手。
“我没有看错他，还有点低估了他，我觉得，他应该在外面做出了一些事，一些你们警方无法控制的事，不然你也不会来这儿找我！好好好，太好了！”
王凯一直自言自语着，缓缓坐到了地上。
沈天成叹息一声，知道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事情他没有猜到。
“这只是你的推测，实际是什么情况，你并不知道！”沈天成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就是要寻求的结果。
沈天成猜不到沈建的最终目的，但作为曾经给沈建洗脑的王凯来说，一定可以轻松猜到端倪，这也会是他此次前来的突破口之一。
沈建到现在还没有给他打电话，不是说明沈建放弃了跟他的这场游戏，反倒是更加在意了，因为沈建怕反复的电话让他已经表露出不耐烦，沈天成彻底的失去耐心，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也怕过于频繁的给沈天成打电话过早的暴露自己，那样肯定会对他之后的行动不利。
而沈天成虽然知道眼前的王凯猜测的事情为准是对的，但绝对是一个方向。
王凯抬头反问道：“你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吧。”
“沈建现在确实在做违法犯罪的事，继续下去将会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会让无数的无辜者受到牵连，你既然要的是正义，就不要牵连那些无辜的受害者！”
“你急了？不要着急，咱们可以慢慢谈。”王凯沉默了一会，淡然开口道：“我
可以告诉你，但我有条件。”
“你说！”
王凯气息内敛，目光变得悠远：“我想见个人。”
“谁？”
沈天成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要见的应该就是孤儿院的院长，他的仇人，那个他一直憎恨的人。
沈天成刚知道，让王凯变成这样的原因，起始点就是院长的事。
从小的经历让他形成了童年阴影，所以才会在后续遇到的事情中，逐渐形成了偏激的思维，导火索是孤儿院的事情，但一定还有某个事情是爆发点。
“一个叫刑天的人，他就在江宁。”
听到这个名字，沈天成的心缩成了一团，陡然一惊，满以为自己的听错了，喃喃问道：“你说谁？”
王凯重复道：“刑天！”
“哪个刑天，多大，从事什么工作，他的具体住址在哪儿？”
王凯微微摇头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叫刑天的不多吧，这应该难不倒你们警察。”
沈天成挑眉问道：“你跟刑天怎么认识的？”
王凯有些诧异的看向沈天成笑道：“听你这话，怎么好像你也认识他？”
“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看过他发表在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一直想去见见这个人，始终没有机会。”
“什么文章？”
“是一片关于哲学的文章，主要说的是刚才提到的古德曼悖论联系到了哲学思想上的白狗黑，最后很有意思的都带入了莫比斯环，这是位奇人，他给我提了不少醒，为了感激他，我还暗中帮他做了点事情。”
沈天成大脑急速运转，目光闪烁，忽然问道：“那个叫dk的，是你弄死的对不对？”
王凯表情一变：“这你可不能冤枉人，我当时已经在监狱里了，怎么可能弄死谁，再说蒋景熙明明是自杀的。”
“那你怎么知道dk真名叫蒋景熙？”沈天成追问道。
“知道真名不犯法吧？你怀疑我的话可以调查，我一直在监狱里。”
沈天成面沉
似水，没想到这一切还能联系到一块，虽然王凯没有明说，但已经变相承认了这件事情，仅仅是因为一篇文章，刑天竟然就促成了这件事？这其中要经过多少个环节？首先这篇文章不能违规，杂志才能发表，另外文章的内容必须引起王凯的兴趣，还有就是如何能让王凯看到这篇文章。
那么一定是监狱中的某种杂志周刊，能进入到这里的杂志周刊审核更加的严格。
另外就是他怎么知道这个王凯能够做到这件事情？难不成只是试验一下？
dk曾经就关押在这里，监狱每天都要进行劳动，即便不在一个监室，放风的时候或者上工的时候，两人有机会接触，这才导致了dk最终自杀的结果。
而刑天唯一做的就是写了一篇文章。
沈天成叹息一声道：“我不敢保证他会来见你，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
王凯摊开手道：“没有了，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我尽量吧。”
看着沈天成离开，王凯幽幽开口道：“我知道刑天的长相，别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
沈天成撇过头，余光扫了一眼王凯的身影道：“放心，我没那么蠢。”
曹文斌和沈天成来到王狱长的办公室，把王凯要见刑天的事情说了一下。
“按照监狱的相关规定，犯人也有权订购杂志，照你们这么说，就是因为一篇文章？”王狱长问道。
沈天成无奈一笑道：“可能还真是因为那篇文章。”
“监狱有探监时间和探监人数的规定,一般直系亲属可以进行探监,但你们办案属于特殊情况，你们市公安局只要批准，我给这边科室打个招呼，履行下手续就行。”
沈天成争取道：“时间来不及，手续能不能后面补，我会向省厅领导汇报，让上面知道这件事，我先签个字，除了什么问题我负责。”
王狱长犹豫了好一会，才答应下来：“好吧，特事特办。”
沈天成叹息一声道：“王狱长，那就麻烦你了。”
“这次的案子比较特殊，省公
安厅和司法厅也做了协调，你们把手续履行好，注意一点，王凯是重点管理人员，千万别让这个疯子搞出什么问题。”
沈天成重重点头道：“您放心，我明白。”
敬礼告辞，两人出去的路上，沈天成掏出了电话，他曾经有预感一定会跟刑天再次见面，但没想到这次是他先联系刑天。
距离上次见面有一年多的时间，说实话，沈天成不想面对刑天，要说沈建和王凯这种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的话，那么刑天就有着极致的反差，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过于的深沉冷静，让沈天成完全看不透。
从第一眼见到刑天开始，沈天成就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最重要的是他所做的一切，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这也是让沈天成抓狂的原因，明知道他有问题，作为警察，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这很容易让人气馁。
相比与沈建和王凯，刑天更难对付，一篇文章就能引动自己的复仇计划，直击某个人的心灵，这是一种怎样的恐怖，让沈天成感觉匪夷所思，刑天私下的时候到底有多用心，才会联想这些东西，从而把所有的逻辑所有的细节，完成的如此的滴水不漏。
沈天成一边想着一边走，电话响了很多声还是没有人接，毕竟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人多半已经睡了。
刚出监狱的大门，他看到一辆黑色的雪佛兰，亮着大灯，缓缓行驶过来，停在了沈天成他们车的后面，立刻熄火，大灯也关上了，一个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曹哥，刑天来了！”
曹文斌立即有了决定：“我先上车，你和他交流，有什么事喊我。”
刑天的出现让沈天成既意外也不意外。
说是意外只为这里距离江宁两百公里，这个距离肯定是提前就准备好了，说不意外则是沈天成真的感觉眼前的刑天更像是个算命的，这一切的推测如此的细致入微，到底还是刑天，既让人难以捉摸，又不得不去琢磨。
刑天就是典型的这种人，而他来这里好像就是想要示威的，但好像归好像，沈天成觉得刑天不会做出这种幼稚
的事情，来这里一定是提前预测好了什么。
经过提前的准备，来到了这里，出现在了沈天成面前。
看到刑天的瞬间，沈天成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
刑天缓缓走了过来，同样笑着，沈天成摇摇头，将曹文斌手中的烟拿了过来，向刑天丢了过去之后，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曹文斌和沈天成对视一眼，自己上了车。
刑天也不客气，坐到了他身边，沈天成率先开口问道：“这大半夜的，恰巧路过和探视的借口，貌似都说不过去。”
“怎么？上来就把我的嘴堵住吗？”刑天微笑着看向沈天成，随即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熟练的瞌了两下，让里面的烟丝更加紧实，掏出一个名牌打火机点燃。
“抽这个牌子的烟，都不符合你这支打火机的气质。”
刑天直接笑出了声：“这东西是别人送的，随手就带着了。”
说完将打火机直接递到了沈天成的面前道：“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沈天成摇头道：“算了吧，这东西起码也要上千，我可用不惯这种高级货。”
“我倒是忘了，你行事一向很小心，那就算了。”刑天得反应让沈天成再次觉得意外，他直接把打火机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没有一丝的犹豫。
沈天成不禁愣道：“到底是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刑天叹息一声道：“我是一个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的废物罢了。”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你后面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的妹妹。”
刑天嘴角浮现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来：“有什么用？人终究是没了，无论我做什么，我妹妹都不可能活过来了。”
“既然你知道这点，何苦还要做这些呢？冤冤相报何时了？”
刑天的眼神变得深邃，好似回忆起了什么：“万事万物皆有一理，就像是你坚守的原则一样，我同样也有我的原则，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妈还需要照顾，我可能会换另外一种方式，那时候……”
沈天成接话道：“那时候，可能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殃。”
“无辜的人？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历来如此。”刑天淡然一笑道：“不过你还真是够了解我的。”
刑天绝对是那种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的人，他妹妹的事情让他选择了报复，而他报复的手段却从来没有波及到自己的安全，都是用一种手段利用别人，来完成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