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吵着孩子,萧琅炎和沈定珠二人去了一殿相隔的偏殿。
此际,窗外青竹投影,伴随着明月清亮,两人对坐在雕花窗牖下,萧琅炎心情似是颇好,让徐寿端上酒水。
他顺手给沈定珠倒了一杯水,她有孕在身,他便自然而然地不许她饮酒了。
“这件事,本应等到尘埃落定,朕再告诉你,但知道你等了太久,索性提前说了。”
萧琅炎清冷的薄眸中,带了几分浅淡的笑,在温黄的烛光中,也显出一抹和煦。
“为你父亲洗清冤屈的事,已有眉目。”
沈定珠白瓷般的肌肤上,顿时有了笑意,美眸闪烁着乌黑的波光,潋滟动人:“当真?”
她实在有些激动,等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能有个结果了。
萧琅炎不再隐瞒,握着她的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定珠,他如何找到的那半枚虎符,又准备做如何用处。
沈定珠的眸子像是渐渐氤氲在光中,乌黑却不明亮,倒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纱,没有露出极其惊喜的情绪。
萧琅炎大掌摩挲着她的指尖,含笑道:“不管她逃去哪里,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而今重要的,是这枚虎符,朕能利用它,为你沈氏一族,洗清冤屈。”
一直困扰着沈定珠的心结,终究能解开。
萧琅炎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漆黑的眼底始终挂着笑。
沈定珠回过神,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皇上,是傅云秋有了虎符,所以才能将此罪定在傅家吗?”
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在担心什么。
萧琅炎知道她没有安全感。
于是,更加耐心地解释。
“朕只是需要一个名目,昭告众臣和天下人,沈氏当年是被冤枉的,若不是现在找出了那半枚虎符,朕和你,恐怕还要等时机。”
沈定珠心咚咚的跳。
她想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枚密令,确实是父亲交给她的。
当初建武帝临终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先帝,是个狼子野心的人,故而将值得托付的沈相传去榻前,将能号令玄甲军的密令交给了他。
沈相临危受命,跪着在建武帝面前,承诺会将密令保管好,直至交给明君。
而先帝为了这枚密令,逼沈相到了绝境,但哪怕是全族被发配漠北,女子充奴,沈相都咬着牙,不肯说出实情。
除了沈定珠,其余人甚至不知道有密令的存在,先帝怀疑沈相拿了密令,却苦于没有证据,一直到萧琅炎毒杀先帝登基,这件事才草草地盖了过去。
可是……
沈定珠突然有些害怕。
她原本是打算今夜就将密令交给萧琅炎的,但她这个时候拿出来,该怎么跟萧琅炎解释,之前她不肯交出密令的原因?朝臣知道后,又会怎么猜测纷纷?
而萧琅炎知道实情后,会不会怀疑,她父亲还有别的隐瞒。
为帝者,最是心思缜密,尤其是萧琅炎这样的个性。
沈定珠想起前世时,他也曾三次追问,她知不知道玄甲军一事,联想这辈子,萧琅炎也曾试探过一二。
沈定珠倒不是怕萧琅炎会伤害她,而是她害怕,此刻交出密令,朝中必然掀起轩然大波,那么父亲被澄清冤屈的事,是否又会被影响。
“怎么了?你看起来并不高兴,在想什么?”萧琅炎沉声的一句关怀,将沈定珠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回过神来,透粉的娇容露出一抹诚挚的笑,水眸渐渐盈出光泽,红的快哭了一般。
“臣妾高兴,谢谢皇上……”她长睫颤若蝶翼,“臣妾会好好回报您的。”
她已经决定了,要将密令交给萧琅炎,只不过,不是现在。
而是要等到沈父彻底被沉冤昭雪的那一日,一切尘埃落定后,亲手将密令交给他。
萧琅炎听了她的话,反而笑着拽过她的手腕,拉她坐在自己的怀里,从后拥着沈定珠。
“你不是已经在回报了吗,嗯?”他的声音磁性动听,带着别样的温柔,就落在沈定珠的耳畔,让她无端觉得安心。
萧琅炎大掌轻轻覆在她的腹部上,似隐约有声轻叹:“你为朕生儿育女,忍受辛苦,前几日祭祖,你又跟着朕奔波,憔悴不少,等朕忙完这一阵,就好好陪你。”
他也算了算大概时间,到那时,沈定珠约莫要生了。
之前她生女儿澄澄的时候,他就不在身边,岑太医后来把脉,说沈定珠气血亏虚,就是生产后没有恢复好。
萧琅炎一度在心里想过,她这次生产,他要亲自照料。
沈定珠靠在他怀中,眼泪一直簌簌。
萧琅炎垂眸看见,便用大掌为她拭泪,却怎么也擦不完一样。
他薄唇边还带着笑意,但声音已有些清冷担忧:“哭什么,是朕给的好消息,不够好?”
沈定珠连忙摇头,不施粉黛的她,此刻娇美动人,在萧琅炎的怀中,仰起一双惹人怜爱的泪眼,乌黑有光。
萧琅炎看的一怔。
她很少这样看他,很少这样,带着全心全意的情绪望着他。
沈定珠跟在他身边以后,她总是充满了虚假的伪装,萧琅炎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她只在乎心里执着的那个目标:为沈家平复冤屈。
所以她可以做出任何违心的抉择,她只是需要他,但她并不爱他。
而萧琅炎只想让她做回自己。
“皇上,臣妾刚刚说,有话想对您讲。”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红唇,黛眉黑,脸儿白俏,一双乌眸,盈盈闪烁。
萧琅炎耐心地等待下文。
沈定珠道:“臣妾从前做过许多惹皇上生气的事,是因为臣妾心中,被家人占满了。父母亲给臣妾之生命,兄长族人们给臣妾之关怀,连沈氏这个名号,都让臣妾生命中的前十四年,活的无忧无虑。”
她说着,哽咽了一声,鼻尖淡粉:“所以,他们含冤受屈,臣妾不能不管,但是臣妾很笨,学了很久,才知道如何为他们争取机会,幸而这一路,皇上不曾嫌弃臣妾。”
“不过,皇上为臣妾做的事,其实臣妾都看在眼里,很久之前,皇上曾问,如果您不会做皇帝,臣妾还会不会选择您,那时臣妾没有回答,是因为忐忑害怕,心中也并没有一个真正的答案,而今臣妾终于能说了。”
沈定珠用双臂,轻轻搂着萧琅炎的脖子,两人脸庞离的很近,喷薄而出的气息,犹如春风般,落在了彼此的心底。
萧琅炎薄眸漆黑幽深,晃动着炙热的波涛,扶在她腰间的大掌一点点收紧,喉头上下滚动,昭示着他此刻的心绪澎湃。
直到,沈定珠的红唇,说出那句:“臣妾依然会选择皇上,重来几次都是这样,等父亲这件事过去了,臣妾的心,便只会放着皇上和我们的孩子。”
忽然之间,犹如万树迸发出灿烂的花朵,落在了萧琅炎的眉间和心头。
“你早该说的,朕为了听到你这些敞开心扉的话,就差为你疯魔了。”
他沙哑的声音,克制着体内涌动的热浪,望着沈定珠的双眸,萧琅炎目光如燃烧的黑玉,明明闪耀。
沈定珠娇嫩的面颊染上漂亮的彤云,衬的芙蓉脸儿更加绝色倾城。
常言都说动情的女人最美,而今她犹如一朵被人用爱灌注的花儿,终于肯将花苞开出一点羞涩的缝隙,摇曳出极美的姿态,使得浇灌她的人,看见里面红嫩的蕊心。
那也是她的心。
前世不曾给过萧琅炎的,而今,她愿意尝试着去给他。
只盼望着,盼望着……他别辜负这颗心才好。
不知何时,两人亲吻着倒在榻上,青丝交缠,十指紧扣,沈定珠的声音带着低软的嗡吟。
在萧琅炎的指尖取悦下,她总能露出本来的娇娆一面。
被他亲的如痴如醉时,听见萧琅炎在耳边,沙哑着沉声唤她的名字,且问:“那现在,你到底爱不爱朕?”
沈定珠犹如飘在云端,忽而被一根线拽回华丽温暖的宫殿中。
她眨着水雾空濛的美眸,看着他半晌,努力分辨清楚心中的情感,正想回答的时候,萧琅炎撑在她身上,压着唇吻了下来。
“罢了,”萧琅炎含糊不清地说,“朕无须问。”
哪怕她骗他说爱,萧琅炎都觉知足,所以,何须问。
他给她的一切,都给的心甘情愿,再去计较她存有几分真情,只怕累着她。
然而,第二日,沈定珠就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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