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睁开泪眼,看见的,是萧琅炎近在咫尺英俊逼人的面孔,他沉黑的薄眸浸润着担心。
“没事吧?”他检查着沈定珠身上,是否有伤。
在看见她手掌上,是细密的倒刺以后,萧琅炎剑眉拧的更紧。
“琅炎……萧琅炎……”她喃喃,豆大的泪水,划过娇美的面容,“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封靖死了,他要死了,在沼泽里,你快去找人去救他!”
沈定珠说的语无伦次,可见是吓狠了。
萧琅炎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大掌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抚:“别怕,他在那。”
他微微侧开身子,伸手一指。
顺着他的方向,沈定珠看见,封靖在不远处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周围站着一圈萧琅炎的暗卫,还有封靖自己的死士。
他的外袍脱了,是因为被沼泽吞的太深,不脱拽不上来。
沈定珠哽咽:“他没事,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萧琅炎垂眸,看着她的泪眼:“他没事,朕来的及时,本来朕是去你住的宫中找你,但没看见你的身影,朕就知道,他不听朕的劝阻,非要将计划提前,跑进来将你先带走了,差点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说到这里,萧琅炎满是沉冷的怒气,像压抑着盛怒的狮子,让人惧怕。
沈定珠擦去眼泪:“其实他来的正好,齐靖西发现了你将军队并入长琉大军的事,我差点被齐靖西抓走。”
“哦,齐靖西么,朕已经杀了。”萧琅炎安抚着沈定珠,“北梁皇宫已经彻底乱了,朕杀了齐靖西,齐劈山自缢宣武门前,北梁的权贵世阀已经冲入皇宫,为抢夺那玉玺皇印,已经内斗起来了,趁着现在,朕带你走。”
沈定珠忙问:“对了,四公主姜颂宁怎么办?”
“沈游已经领兵去救了,应该没有大事,放心。”萧琅炎说罢,抱着沈定珠离开,脸色沉沉。
现在,谁的性命他都不关心,他只在乎他妻子的安危。
死士们拖起昏迷不醒的封靖,与萧琅炎的暗卫一同离开,山下早有接应,他们一行人坐着马车快速离去。
沈定珠早就感到身体不适了,因着萧琅炎在身边,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一上马车,她就靠在他胸膛上睡了过去。
*
“母后,母后您在哪儿?”姜颂宁单薄的身影,行走在火光之中。
宫廷内早已乱的不成样了,到处都是小太监和宫女的尸体,姜颂宁还遇到不少想趁机抢夺宫中财物的宫人,他们为了一个银瓶互相推搡殴打。
吓得她只敢贴着墙根走。
宫中四处都有起火的地方,在局势乱起来以后,看守她的那些守卫和宫人,早就自己逃之夭夭了。
她还不能走,因为她的母后还被软禁在坤宁宫里。
可她闯入坤宁宫,却发现这里火势很大,她被浓烟呛咳,用袖子挡在眼前,都感觉火星子扑面,简直睁不开眼。
“母后!母后?”她不敢进去,可她到处呼唤着皇后的名字。
忽然,脚下被什么人抓住,吓得姜颂宁尖叫一声。
低头看去,是一个脸黑乎乎的宫女,她仔细看,原来是母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玉香!
“玉香,你能逃出来了?那我母后呢,她也跑出来了吗?”
玉香虚弱地摇摇头,指着里面:“皇后……皇后晕了,公主,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姜颂宁心下一惊,顾不得管她,连忙要冲进火场。
但还没走几步,手腕就被人从后拽住。
她回头,看见一袭银铠的沈游,火光在他身后纷飞,他好像从月光中走来。
“肃之?”姜颂宁愣住。
沈游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太危险了,快跟我出宫!”
姜颂宁回过神来,连忙甩开他的手。
“不行,我母后还在里面,我要去……”
她话都没说完,沈游就已经飞快地脱下身上的银铠,丢在地上,随后不由分说地,闯入了烈火熊熊的坤宁宫里。
姜颂宁愣在原地,双眸怔怔。
“沈游……”他居然,为她闯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姜颂宁觉得度秒如年。
终于,一道利落的身影抱着昏迷的许皇后,冲破火光,直接跑了出来。
沈游立刻将皇后放下,拍打着身上的火苗,他白皙俊雅的脸庞上,已经蹭上去了些许黑灰。
“母后!母后您没事吧?”姜颂宁急忙蹲下来,确认皇后的安危。
可许皇后紧闭着双眼,不省人事。
“她还有气,你放心,现在跟我出宫吧,再留下来,只会被乱军抓住。”
姜颂宁连忙点头,他带来的人将许皇后托起来,沈游蹲下身,把姜颂宁背了起来。
没想到,姜颂宁却犹豫了一下。
“你能抱着我走吗?背……有点不方便。”
沈游没有问原因,他果断地点头,把姜颂宁横着抱了起来,快步出去。
他们恰好碰见许怀松带着一群护卫,一路过关斩将地杀了过来。
看见沈游一行人等,许怀松顿时松了口气:“快走,出宫的路只剩下一条了,晋帝和长琉国的少君,已经先将似……沈皇后救出去了。”
沈游知道妹妹会安全,因为萧琅炎从不会出错。
他放心地点点头,抱着姜颂宁,跟着许怀松快步离宫。
路上,姜颂宁抱着沈游的脖子,看着他严肃的侧颜,抿着的薄唇让下颌线紧绷。
她想了想,说:“肃之,我的家是不是没有了,今夜之后,我应该没有家,也没有国了。”
沈游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只要你愿意,以后大晋、沈家,都是你的家。”
姜颂宁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我不愿意,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同意,生下来若是没有父亲,他该多委屈?”
沈游猛然低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真的?你……”
姜颂宁轻轻点头,在他耳边说:“三个多月了,你抱着我的时候,不觉得有点沉吗?”
沈游急忙道:“不沉,一点也不沉!”
他将她抱的更紧了,一路快步出宫,舍不得让姜颂宁下地走一步。
而姜颂宁,感受着他的温柔体贴,也没有忘记回头,最后看一眼自己长大的地方。
在北梁的皇宫里,她这个嫡出的公主,享受了太多的宠爱。
父皇对她不差,好好地培养了她,国破的时候,他们都做过努力了。
至今,姜颂宁还记得她去晋国之前,父皇将她叫去御书房后,那促膝长谈的一夜。
年迈的父皇,摸着她的头,叹说:“阿宁,如果没有机会帮忙北梁转圜,那时父皇母后也不在了的话,你就在晋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地生活下来,朕相信朕的女儿,不管去了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
姜颂宁看着火光里的皇宫,雕梁画栋倾颓瓦解的时候,也代表着北梁的时代终将落幕。
她忍下眼泪,将头埋在丈夫的怀里。
父皇,请你放心,以后的路,不管是布满荆棘,还是繁花锦簇,她都会坚强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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