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断句断的,倒是让岁宁呼吸一窒。
难不成眼前这位就是云机堂少主?广阔的大街上都能让她给撞见?有这般巧合?
君岁宁尴尬地提起了装满点心的食盒,放到了年轻男子的面前,“吃糕。”
“在下云寒生,但我……定然不是小姐的表哥,恐怕小姐的表哥不在国子监,小姐可以去其他书院寻寻。”云寒生笑着说道,仿佛替她也感到惋惜。
“云公子说得有理。”岁宁笑不达眼底。
劳什子的表哥不过是岁宁信口胡诌,他当然不可能是她的表哥,但他却有几分可能是云机堂的少主。
国子监的入学形式有三种,一是地方的才学出众的秀才通过县级举荐入学,二是高官权贵的子弟靠恩荫入学,三则是既无出众的才学,又无倚靠的背景的富户,单靠捐献钱财入学。
云机堂的少主自然不可能是第二种,至于第三种也不太可能,他离家出走,家中怎么可能再支使银子?必然是靠自身才学闯出来的!
君岁宁这般想着,便继续试探道:“我见公子气度不凡,又与我同姓,可方便问问公子是哪里人士?说不准我们祖上还是同一支呢。”
“原来小姐也姓云,那倒是有缘了,”云寒生含蓄地敛笑,“我乃同洲人士,家中并无甚家业,应是与小姐没有亲故的。”
同洲。
那敖氏倒是出自同洲,云机堂的老巢也在同洲。
君岁宁更加怀疑面前人,就是云机堂的少主了。
“云公子千里迢迢远赴顺京求学,想来是在乡试中有了不错的成绩,又有如此气度,今后定是前途无量。”岁宁客套地夸了一句。
云寒生正要谦虚,身旁拽着他袖口的小姑娘忽地骄傲出声——
“云哥哥是同洲的解元,乡试头名呢。”
小姑娘的眉眼中,还存着几分对岁宁的不屑。
没错,此刻不是敌意,是不屑。
君岁宁并不知道何处招惹了她,不过细想想也不难理解,今日乘坐的马车十分低调,这小姑娘年岁虽小,但已有了初步的价值观念。
小姑娘是祭酒千金,身旁陪着逛街的都是乡试解元,自然有几分看不上此刻言语中都在恭维解元的君岁宁了。
云寒生的神色并未顾及到小姑娘,他露出了谦逊的笑容,低沉道:“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这话,岁宁自然不会当真。
如此看来,他确实是靠才学入的国子监。
倘若云机堂的少主确实是在国子监,那便只有云寒生符合条件了。
十有八九,应该没错了。
君岁宁正想着,就听云寒生说道——
“云小姐,我到了。”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停在国子监外十几丈远的地方。
小雨淅沥,云寒生和小姑娘并未带伞,君岁宁将自己的伞递给他们,一边问道:“我可否随公子一同进去看看?”
她还想再套套近乎。
不等云寒生回答,那小姑娘就瞪起了一双眸子,哼唧唧地道:“国子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阿穗。”云寒生微微皱眉,沉着声看着小姑娘,眸光满是不赞同之色,只是他长相柔美文气,也很少生气,难有威慑力。
阿穗还算给他面子,冷哼一声后,便躲在他身后,不再言语。
岁宁这才知道,这小姑娘名阿穗。
大概也是拿她没办法,云寒生也不与阿穗说什么,转头朝着岁宁,面露歉疚地说道:“只是国子监并不让女子入内,小姐见谅。”
“无妨,今日与云公子投缘,想来也还会有再见之日。”岁宁也不在意,她若想进,本就有的是法子。
云寒生带着阿穗起身,撑着伞下了马车。
车上顿时少了两个人,只剩下了阿七与岁宁,阿七的眸光不知在看什么,总之就是不看她。
车内的气氛怪得很。
拂袖间,君岁宁瞥见方才云寒生所坐之地,落下了玉佩,她随手将玉佩拾起,彼时车厢门还未关上,她立即起身准备下车。
人还出车厢,甫弯腰探出头之时,她的右腕上倏然覆上温热的触感。
她诧异地瞧阿七望去,只见一直不动如山的阿七忽然有了动作,他的手握在她的手腕上,在她转头时,手又收了回去。
“怎么了?”
岁宁稍微凑他近些,试图看清他眼底情绪。
猝不及防的靠近,让阿七没有任何防备,双眸闪过异色,眼底还有些微微的生气没来得及掩藏。
他敛去神情,转瞬间又换上那淡然之色,仿佛刚才只是岁宁看错了一般。
君岁宁忽而轻笑一声,右手抚上了他的额发,声音轻轻的如同哄小孩似的,“在车上等我,乖啊。”
……
阿七想拂掉她那双让人呼吸不畅的作怪小手,刚抬起手,就见面前的少女已经施施然地收回手,走出了马车,他的目光紧随着她的背影走远。
国子监,门外。
少女跳下马车后,一手撑着把油纸伞,一手拿着玉佩,追上已经跨上台阶的两人——
“云公子,你的玉佩落下了。”
云寒生身影顿住,约莫过了两瞬,他才悠然转身。
他站于台阶之上,低垂着眼眸,雨帘将他的眸色遮挡,他的目光略微在少女递来的玉佩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移到少女清丽不失稚气的小脸上。
“是我疏忽了,多谢小姐。”
声音淡淡的,又若有似无地将多谢两字加重。
他虽在言谢,却平白叫岁宁听出了几分不爽之意,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过于敏感了。
只是刚才一直温润有礼的人,忽然间淡漠许多,这反差叫岁宁有些没反应过来。
君岁宁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雨伞朝下偏了偏,挡住了岁宁投去的目光。
紧接着,手中的玉佩被取走。
云寒生转身,同阿穗走上最后一道台阶,身后一道充满活力的男声响起——
“诶?寒生,阿穗,你们干什么去了?”
即将进门的两人再度回头,这次连岁宁也转身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雨帘中,穿着粉色苏锦华服的少年郎,双手拎着几只烤鸡烤鸭,正朝着国子监的方向走来。
少年郎梳着高高的马尾,头戴斗笠,斗笠之下,隐约能瞥见其样貌,剑眉星目,眼中闪烁着光芒般,充满着希望和肆意。
他的步子张扬飘逸,粉色的衣袂随风飘飘,沾染了不少雨水。
“陆哥哥!”阿穗看着他手中的烤鸡,叫道。
待少年郎走近了,他的视线从可疑的少女身上略过,并未作停留,随即看向云寒生,语调闲闲地道:“这位是何人呐?”
还带着些许八卦的味道。
“你怎么还不走?”阿穗到了自己的地盘,显然有了不少底气。
说完,又朝着陆姓少年告状道:“陆哥哥,方才我差点被此人的马车撞到了,可她都未给我道歉呢,还想拿钱打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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