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应该是最让人放心的病人了。
它的房间根本就不开灯。
黑色的阴影中,隐约倒吊着一个巨大的类似人的身影。
“哒哒哒——”
它修长的虫类步足交替着在天花板上爬动,似乎正在往江蓠卿的方向移过来。
江蓠卿把药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当作没看见,一边还不忘叮嘱道。
“晚上按时休息,十点要熄灯,不能离开病房。”
“唰……”
柔软顺滑的像是头发一样的东西,已经缓缓垂落到江蓠卿的脖子后面了。
在她没有直视的黑暗里。
一双死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江蓠卿察觉到那锐利的视线,却依然视而不见。
某种东西从皮肤上爬过的轻微触感,缓缓传来。
刚刚转身想走的江蓠卿,意外发现自己脚下像是被黏住了一样。
浓稠的黏连感,让她抬腿都有点费劲。
在她身侧。
是已经从天花板上下来的阴影。
若隐若现的在她旁边,江蓠卿像是有所察觉般,回过头。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江蓠卿问。
但是那道身影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只不过空气中滞涩的粘稠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自顾自的把话说完。
江蓠卿在那道身影还没有动作之前,她就先发制人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黑影。
冰凉的黑影身体微微一僵。
摸着骨骼似乎是成年男性的体格,江蓠卿一边抱着一边找到蜘蛛腿和他背后涌动的血肉触须。
下一秒。
白皙的手掌,握住那些兴奋到狂乱舞动的触须。
怀里抱着的非人类身体,好像变得更僵硬了。
但相对应地,那种阻碍的滞涩感不断减弱。
触须涨大,形状变得更加狰狞。
血腥的黏腻感被江蓠卿握在手里,更像是一团烂烂的软肉。
江蓠卿抓住一大团。
用其中好几条触须绕了绕,直接把乱动的这些触须连带着一部分蜘蛛腿给捆起来。
“好了,早点休息。”
把那些触手系了个蝴蝶结,做完这一切的江蓠卿慢慢松开手,往房间外走去。
这次没有被阻拦。
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江蓠卿离开的背影。
等到病房的门关上时。
他重新回到黑暗之中,爬回到天花板上。
江蓠卿在外面捡起地上的绷带。
把自己手上沾染的粘液给擦干净,顺便用推车上的消毒水洗了洗手,给自己又喷了喷。
确认自己重新恢复整洁之后。
她往3号病房的方向走去。
隔着门板能够隐约听到悦耳轻快的歌声,依旧是江蓠卿熟悉的声音。
等里面的歌声唱完一小段。
江蓠卿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该吃药了。”
而房间内正准备接上第一段歌声的女声,也在这个时候停了停,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没有进入下一段歌声里。
门内的女声笑了起来。
“哦,亲爱的,你可真贴心。”
“快进来吧,我等不及了,你是新来的夜班医生吗?我喜欢你的态度。”
是游雪青的声音。
江蓠卿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这是一间色彩斑斓的房间。
和2号房间全黑的黏膜巢穴不同。
这个房间更像是艺术家装饰过的一样,红色绿色黄色颜料交错在一起,涂抹了雪白的墙壁。
而游雪青展开那双颜色漂亮的翅膀。
她轻盈地飞舞在半空中。
手中甚至还拿着一把小刷子,似乎正在装饰自己的病房。
“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注意到江蓠卿在看什么,游雪青歪头微微一笑。
“上次的颜色太单调,我看腻了,这次我要让它变得更加漂亮。”
游雪青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丝狂热。
“优美的歌声,漂亮的装饰,或许可以吸引到足够优秀的伴侣。你瞧,你这不就来了吗?”
“你真可爱。”
游雪青轻盈地飞下来,一下子就落在江蓠卿面前。
想起对方之前对自己的称呼。
江蓠卿半哄半劝。
“漂亮的小公主,我希望你不会过于劳累。劳逸结合,吃完药早点休息,有助于你的美貌常驻。”
她把药拿出来。
游雪青像玻璃珠似的眼球转了转。
“吃药?很难吃。”
“但是可以保持你身体的健康活力,让你变得更美。”
江蓠卿又劝了劝。
“以及早睡早起,养成自律的习惯,是健康养生的必修课,所以十点必须关灯睡觉。”
“我的画作没有完成!”
游雪青瞪眼,尖叫了一声。
她看上去有些抓狂地捂住脑袋。
江蓠卿继续耐着性子说道:“大晚上只会压榨你脑袋的灵感,早点休息就可以早起一点,听着鸟儿的晨鸣,然后在清晨的清新空气里完成你的作品。”
游雪青微微歪头,好像在权衡利弊。
“你的翅膀也需要休息。”
江蓠卿看了看,游雪青顺着她的视线,把目光落到了自己富有光泽的美丽翅膀上。
她可以不睡觉。
但是翅膀好像不行,需要好好保养。
“好吧。”游雪青妥协了。
她落下来,收起翅膀,拿起江蓠卿给的药吃掉。
“我要睡觉了。”
吃了药的游雪青很快就犯困,用手掩着唇打呵欠。
“晚安。”
江蓠卿在离开她的病房之前,顺手帮她关了灯。
游雪青不记得她了?有点奇怪。
其他人好像也是这样。
此时此刻。
时间悄然来到九点四十五分。
十点前要发完药,在十点让病人们关灯睡觉。
“时间不多了……”
想到四号病房可能出现的人,江蓠卿叹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警惕地敲了敲4号病房的门。
“进来。”
门内很快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蓠卿到这里,已经不意外了。
她拿着药推门而入。
如果是游雪青的病房是自由的,充满艺术气息的。
那4号病房对应的就是劣迹斑斑的涂鸦。
红色或黑色的涂鸦字体覆盖了原本雪白的墙壁,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痕迹,在墙上交错着。
这间病房空荡荡。
没有床,没有柜子,也没有多余的摆设。
只有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摇摇欲坠的,残旧破败的木椅子。
地上散落着厚厚的染血绷带。
全身长满绷带的那位病人,就坐在这张椅子上。
他的身体被白色的拘束衣束缚着,几条皮革质感的黑色长带有着牢固的金属扣环,围着椅子缠绕了好几圈,把他捆在这里。
他能活动的,只有缠着绷带的脑袋。
“嗨,江医生。”
常鑫鸿危险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几乎是用喘息般的轻佻气音,来打招呼,暧昧地在唇齿间缱绻,反复碾磨江蓠卿的名字。
“好疼啊……”
“能请你帮我把它们解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