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侯府待了几日,陈十一每天往返在温之衡的书房和月影轩的路上。
每日的书读得很充实,渐渐地也没了出入侯府的不适和胆怯。
她与温之衡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
温之衡写字的时候,陈十一立在桌旁给他磨墨,有时候云山端进来一些可口的点心,温之衡也最是喜欢投喂给陈十一。
“下个月初六,是我的生辰,你准备送什么给我?”
陈十一眼珠子转了转。
“你喜欢什么?”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陈十一翻了手中的书页。
“让我好生想想。”
温之衡听得她上了心,心口仿若泡在蜜罐之中。
她对自己越来越好了。
侯府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游着五颜六色的金鱼,特别是有一条胖得像猪的,它的尾巴像在风中飞舞的绸缎,五彩缤纷的,漂亮极了。
陈十一每天都要去见一见它,因她担心这条鱼胖得游不动了,会沉到水底看不见,她要督促它瘦下去。
石榴听了笑得厉害。
“姑娘,它就是这样的品种,外邦来的,运过来可不容易呢。”
陈十一脸色有点羞赧。
“我见识少,没看过这样的金鱼。”
“奴婢也是第一次见,是听府内其他人说的。”
陈十一把手中的鱼食撒完,拍了拍手。
“我们走吧!”
她们经过一处回廊,拐角处听得有人在说话。
“月影轩住着的那位,听说是府内出事那段时间跟着去的。”
“那个时候才十四岁吧?想不到这么有心机?”
“可不是嘛!”
“流放地就她一个女人,可不是逮着机会勾引世子,趁机上位。”
“所以啊,人家胆子大,赌赢了。”
“不过啊,也不算是赢了,没名没分的,她那样的身份,成不了夫人,连个妾室也捞不着,否则到了现在,怎么还姑娘姑娘的喊着,人家青楼女子凭身子还能挣个钱,听个响,这位就…”
“你小声些,莫让人听到了…”
“怕什么,你没瞧见她整天往世子的凌云阁跑吗,还经常闹到大半夜才回,啧啧啧,说实话,真不要脸…”
听了这话的石榴连忙要呵斥,被陈十一拉住了。
“姑娘,他们如此议论你!”
陈十一缓缓地往月影轩走着,走到月亮门的凌霄花下,抬眸欣赏着。
“石榴,风言风语只有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刹那消停,否则越演越烈,就算争吵,我们是对的,是事实那一方又如何,左不过让他们多了一些饭后谈资而已。”
她回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石榴,你记住,不要为了不必要的事情,浪费自己的修养和好心情,因为那不值得。”
回了月影轩,陈十一又开始打磨手中的雕刻。
她不知道温之衡喜欢什么,但她记得他一直拿着她的木雕死也不放手,如果自己也做了他的木雕,他应该很欢喜。
毕竟他最迫切,最喜欢的,不就是自己的一片真心吗?
温之衡的生辰办得很热闹,据说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发了帖子,侯府一如当年的盛况,甚至比之前还要繁盛一番。
温之衡本就很忙,还特意给陈十一挑了那天穿的衣物和首饰,送到月影轩。
他特意叮嘱温夫人。
“母亲,你记得要好生带着十一,别让人欺负她了。”
温夫人饮了茶,叹气。
“你都说了多少遍,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胆子小,一下子见那么多人,肯定要紧张的。”
“好了好了,你要忙朝堂上的事,还要事事周全十一,你把心放肚子里,定不会让十一受委屈的。”
温夫人把温之衡打发走了,无奈地笑了一声。
“这孩子…”
旁边一直站着的廖嬷嬷,是温夫人的陪嫁丫鬟,自小就跟着温夫人一起长大的,温夫人对她甚是倚重。
“夫人,真的要把十一姑娘带到众人面前吗?”
温夫人点头。
“自然是的。”
廖嬷嬷担忧道。
“这样贸然带到众人面前,只怕不妥啊!”
“有何不妥?”
“夫人和世子既然已经决定让十一姑娘成为世子夫人,就要为她着想才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出现,夫人应该怎么向众人解释她,再说不是已经联系了母家那边,要给她一个尊贵的身份,万一起了冲突,人家知道其中的猫腻,只怕外面要传的风言风语,对世子和姑娘都不好啊!”
温夫人一听,廖嬷嬷说得有点道理。
“你说得没错,也是为他们考虑周全,但衡儿执意如此,我也不敢逆他的心思。”
“那这样,十一姑娘那边,老奴去同她说清利弊,明天世子忙碌,定是顾不上姑娘的,姑娘自个答应不出来,世子也不会责怪你的。”
“这,不好吧!”
“这可是为了世子和姑娘好,夫人,你要为世子和姑娘以后成婚消除阻碍才是。”
温夫人思虑了片刻。
“你说得对,他们婚事在即,还是不要横生枝节,如若衡儿后面来找我,我便解释给他听就是了,行,你去办吧,好生与她说。”
“是,老奴知道分寸的。”
月影轩,温之衡今日的生辰,陈十一起来得格外早些。
她穿上他为她精心挑好的浅蓝衣裳,梳了灵髻,戴上他送来的攒金玉簪,让石榴给她画上一个美美的妆容,手中拿着已经打磨精细的木雕,笑着就要往外面出去。
“世子知道姑娘为他精心准备生辰礼,定然要高兴得飞起来!”
陈十一抿嘴笑了。
“就你会哄人。”
石榴走在前面,准备打开院子的门,谁知,一拉,门居然纹丝不动。
陈十一疑惑地走上前去。
“怎么了?”
“门打不开。”
“看看是不是卡什么东西了?”
石榴仔细检查了一番。
“没有啊,轮轴都好好的。”
“让我看看。”
陈十一拉开门闸,用了些力气往里拉门,陡然间,听得外面的锁链清脆声。
她的脑子忽然一阵嗡鸣!
低下头,凑着门缝往外看去,一条锁链横亘在院门上。
她被锁了!
锁链上锈迹斑斑,斑驳不堪的痕迹刺得陈十一的眼眸生疼。
既然不想她出现在人前,又何必多此一举,准备衣裳送首饰的,闹得阵仗那么大,到头来,却是让她不能出院门半步。
原来,生辰这天穿,是为了堵自己的嘴啊!
她每天熬夜偷偷摸摸只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打磨的木雕,握在她手中,就像一个笑话。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这扇再普通不过的门,却把自己的卑微隔绝在侯府的颜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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