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大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沁韵楼已经火光冲天,铺天盖地,非人力能扑灭…
他看到东家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大门口,一身的衣衫都湿透了,但也被火燎了衣边,都卷曲了起来,满头的墨发被火烧了一半,如狗啃了一般,长短参差不齐,脸上漆黑黑的,只见得那神色狼狈不堪,脆弱又破碎。
“东家…”
陈十一转头看到福大,眼眸涩然。
她的手颤抖着揪着福大的衣角。
“你帮我去找找景然,他还在里面…”
他提了剑,脚尖轻点地面,身子如一只秋燕,直飞到沁韵楼的残墙断壁之上,轻晃几下,眨眼间,人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没过一会,他就提着一个人,冲出火海,飞快地在屋顶踏了几下,身轻如燕地飘在陈十一面前。
陈十一看着眼前完好无缺的景然时,眼泪直流。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景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东家,账本保不住了,全都销毁了,现在只剩下这个了。”
陈十一接过盒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谢谢,谢谢你,景然…”
她转身,望着身后的火场,一寸一寸吞噬她的心血,吞噬她想要挣多银钱傍身的愿望,吞噬她苦心经营的家…
火光绚丽,如平安镇中秋的那场烟火,几年的辉煌,只在一夜间,被夷为平地,如那烟火般,绽放得如此美丽,到了最后,永久地消失在人间。
她双膝跪在茫茫火海前,青石板的台阶又凉又硬。
又瘦又小的身子,在苍茫的大火面前,犹如沧海一粟。
没有了…
都没有了…
身后的百灵,景然,李芸周带着沐颜都跟着跪了下来。
沁韵楼的牌匾被烧得焦黑,带着火,如流星一般,从空中掉落到地面。
四分五裂!
也不知是这场火太大,熏得上天掉眼泪,还是五月的天,本该下一场雨。
雨,淅淅沥沥的,不够畅快,不够疯狂,又绵又长。
陈十一伸出手,接过细小的雨水,水珠太小,一会就被火给烤干了。
这场雨,来得不及时,又有何用?
为什么上天给她一场这样的雨?
她缓缓站起身。
“走吧!”
走吧,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应该是都要留下的。
沁韵楼是一栋单独的商铺,还好,没有殃及他人。
附近的医馆,挤满了沁韵楼的人。
很多人或多或少地,都被火燎过。
景然受的伤最重,两个胳膊都被烧伤了,背上,还有一片。
陈十一听得大夫说起,捂着嘴直哭。
百灵掀开了陈十一的衣衫。
她的手臂和手掌,也都被烫伤了,腰背上应被一个什么东西打到了,红肿一片,头发被燎得只剩一半。
伯渊闻讯带着病从远处的医馆折返回来,看见陈十一呆滞的神色,心中甚是愧疚。
他朝陈十一跪了下来。
“东家,都是伯渊的错,如若不是伯渊,饮鹤楼不会纵火,沁韵楼不会遭此劫难。”
陈十一眉头微蹙。
“你怎知是饮鹤楼放的火?”
一旁的福大说道。
“之前的气味,他辨别出了是火油。”
陈十一想了想。
“只怕,没那么简单…”
伯渊还想解释,他抬头看见陈十一低着头,在和福大商量着什么。
沁韵楼的火烧了一夜,终于在晨曦中渐渐熄灭了。
整个燕州都知道,那个富丽堂皇的沁韵楼,在一夜之间,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那么多人从一堆灰烬,还在冒烟的焚烧之地路过,都不由得感叹。
终究,是黄粱一梦啊!
如此轰动的事自然传到了京都,青松收到消息的时候,衣裳都还没穿好,就跑进了凌云阁。
“侯爷,出事了,沁韵楼被烧了。”
温之衡正在院内练剑,听得青松的话,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忙问道。
“她有没有受伤?”
青松摇头。
“没有性命之忧。”
温之衡听了后心中紧张的心情缓了一下,转而又练起剑来。
青松很是疑惑。
“侯爷,这个时候,你为何又不去见姑娘?”
“不想去。”
青松很是着急。
“侯爷,姑娘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个男子已经离开了,你得趁虚而入,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温之衡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青松,你知道吗,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喜欢上了别人。”
青松叹了口气。
“姑娘她一直没说喜欢你,喜欢上别人也不奇怪。”
温之衡眉眼凌厉。
“青松,你是谁的人?”
青松连忙恭敬道。
“属下自然是你的人,你想想啊,姑娘到现在也没说成婚的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一定能成得了。”
温之衡神色黯然。
“可是她为了那个人,朝我射箭。”
青松沉默了一番。
“姑娘确实做得有点过了,府内谁人不知侯爷对她的一番深情,可是侯爷,你非姑娘不可啊,侯府里冷清清的,是时候该有个女主子了…”
温之衡幽幽地说道。
“青松,她同我相处,从来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只有刚回京都那段时日,对我笑过几次,那还是我用性命逼她的,有时候我在想,我究竟做得对还是不对?”
青松很是感同身受。
“侯爷,你不要一个人在那胡乱猜测,多与姑娘相处些时日,多关心她,女子嘛,所求并不多,只要你对她好,不在乎富贵还是贫穷的。”
温之衡很是伤心,那天陈十一射的那一箭,他的心口还在泛着疼。
“沁韵楼烧了,京都的玉茗山庄也关张了,她还想在京都做营生,自然会来找我的。”
青松使劲劝道。
“唉呀,侯爷,你低了那么多次头了,这次你都不计前嫌,再低头一次,说不定就成了。”
温之衡摇头。
“我为了她夺了父亲手中的权力,为了她和莫寻烟和离,为了让她自在,这么多年,都不敢去见她一面,我已经卑微到了尘埃,可她都如此伤我,我还舔着脸去找她,我实在做不到…”
青松也不再劝解了。
“那就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