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彤微亲自给陈十一盛了一碗汤。
“我父亲是个手艺人,从小拜师学了造船的手艺,后来慢慢自己做,现在拥有整个御景县最大的造船厂。”
四人一惊。
“造船?不是官府才有造船资格,民间现在也能造船了吗?”
黄彤微正色道。
“在大邺内陆,大型的商船确实都由官府的造船厂造出,登记在册,民间能造船的,只有一些轻舟,但原州靠海,是截然不同的,这里的航线无数,官府造船厂无法造出如此多的船,所以也允许民间可以造船,但有一个要求,就是,如遇海战,必须无条件征用民船。”
陈十一恍然大悟。
“民间造船厂也能造像官船那样大的船吗?或者有什么规格限制?”
黄彤微摇头。
“没有,其实官府造船厂,没有对民间造船坊规定,是因民间的,根本没有足够的银子去支撑造那么大的船,再说,真有那么大的船,官府会想尽办法让大船加入海防边境,想用来出海做买卖,最大的只有二维杆船,四维杆船就属于战船,战船只能从官府造船厂里出。”
陈十一笑道。
“我不懂这些,就是有点好奇。”
黄彤微叹气一声。
“出海,很多情况下,都是拿命在搏的,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只能靠海吃饭,你看,我爹娘就是出海的时候死了,尸骨无存。”
陈十一神色很是凝重。
黄彤微似乎对她父母的离开并没有十分悲伤,真是是一个有勇气和胆识的女子。
“是不是看我云淡风轻的,觉得我没良心?”
陈十一摇头。
“并没有。”
黄彤微自嘲笑了一声。
“我从小就被父母灌输这种思想,要随时做好他们会淹没在大海中的事实,所以这么多年过来,早已做好了准备,失去的时候难过了一小会就不难受了,再说,家中的叔伯都虎视眈眈的,我再悲伤,就会被他们看扁,觉得我一个女子,无法打理父母的产业,他们就会来抢父母留给我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当时的元树对于我来说,刚好是一个救赎,他会帮我打跑来欺负我的叔伯,把我护在身后。”
陈十一抬头看了元树,很是欣慰。
“你们两个感情很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黄彤微深吸一口气。
“当时我与他成亲的时候,好多人都笑我嫁给一个傻子,呵,这些人,被欲望和偏见冲昏了头脑,才会觉得至清至纯之人是傻子,我相公才不傻,他什么都会做,他不过就是想的和别人不同而已,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陈十一觉得自己很是幸运,来了这边找到元树,还发现元树已经成亲,而且她的娘子很维护他,偏袒他,爱他,这真的是极好的福气。
看来,明日她便可以启程回去了。
“我这次专程来寻元树,现在元树已经找回,那我明日就回去了。”
黄彤微不解地问。
“在这多留几日,你们才刚相见?”
陈十一摇头。
“这几年,一直寻找元树,就是怕他在外面过苦日子,如今他待在你身边,比待在我身边要好很多,所以我现在已经完成了这趟行程的愿望。”
黄彤微是个很通透的人,陈十一去意已决,便不再规劝。
倒是一旁的元树似乎闷闷不乐。
“怎么了?”
“你便又要抛弃我吗?”
陈十一忽然心头一窒。
“元树,你记起以前的事了吗?”
元树自顾自地说道。
“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了,把我卖了就是抛弃了我,让我不要想着以前,可是,阿姐对我是最好的,她不可能不要我的。”
陈十一听了心头难受。
“元树,抱歉,没有及时找到你,让你受了那么大委屈,不过你现在苦尽甘来,上天会好生照应你的。”
元树不知道陈十一的话中的上天是什么,他只在内心深处记得,遇到任何困难,只要喊阿姐,她总会帮自己解决,然而,这么多年,念着她,她终于出现,但她现在又要走了。
“阿姐,你别走,留下来陪着元树。”
黄彤微叹了口气。
“相公,阿姐有自己的事要忙,有自己的家要回,我们一起给她准备路上好吃的,或者其他新鲜有趣的东西,给阿姐送行好吗?”
次日清晨,黄彤微却提议,要带着陈十一去看她的造船厂。
安和造船厂,入口处,牌匾上的字苍劲有力,里面的工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做着手头上的事,看到黄彤微带着几个陌生人前来,只略微瞧了一眼,又低下头认真做事。
当陈十一看着正在建造的那艘船,简直叹为观止。
这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巨物,陈十一几人站在它面前,就如一座大山面前的石块,渺小至极。
黄彤微告诉她,这艘在建造的船,船身长二十八丈宽十丈,四桅六帆,入水约深四米,算是迄今为止,民间建造的最大的船了。
“是别人定的吗?”
黄彤微刚才兴高采烈的神色,如今有点颓丧。
“是的,当时我父母还没身亡的时候,是当时的二伯谈的买卖,但是买船的主人,只等到船造到一半,就去世了,后续的银钱也没给到,现在也只能自己垫着钱,硬着头皮做完,以后说不得被谁买了,还能把本钱要回来。”
陈十一深知,把整艘船做完,那得往里面垫多少银钱。
“现在找到接手的人了吗?”
黄彤微摇了摇头。
“本想问官府看能不能接手,谁料他们直接想占为己用,后来,我父母为了继续能把这艘船造好,又出了趟海,结果,他们自己都没了。”
陈十一不明白。
“之前的那个买家,他没有后续的人来接洽吗?”
“他是个年轻人,家中只有妻儿三人,过世后,妻子带着孩子改嫁了,这份合约就已经无人再问。”
陈十一听了很不赞同。
“你既然后续要自己填银子,那么契约的事儿,就一定要掰扯清楚,否则你建好了,又有人来冒着要履行契约,那就很难办了。”
黄彤微点头。
“你说得没错,我们也早已顾虑这点,所以就把事儿早就处理好了,否则我父母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冒这么大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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