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
城外三十余里,一座座行军帐篷,顺着山势,绵延开来。
一抹斜阳照在高高飘扬的旗帜上,上面一个大大的“梁”字。
中军大帐内,一身盔甲的庐州刺史梁信之子梁之于,坐在案几后,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信,他唇角微微翘起,神色愉悦。
梁之于将信件原样收好,抬眼看向案几前立着的一身黑衣的夏方,笑道:“既然周行顺利将你家大小姐接出了汴州,那你回去告诉苏舜,叫他赶紧去迎你家大小姐,回江宁府。”
“等此间事了,我亲自去江宁府看望她!”
那夏方沉声应是,又踌躇着道:“那徐州...”
梁之于摆摆手,不甚在意:“徐州本就是虚晃一枪,叫苏舜安心!”
“是!”夏方转身出了中军大帐,迎面碰见一个肌肤微黑,面容俏丽,一看就是女子装扮的士兵,他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暗自道,那梁之于既然对自家大小姐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为何出征还带着女子随军?
他脸上有几分嘲弄之意,这梁家的公子,想来也是沽名钓誉之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
说什么为了自家大小姐?
还不是为了梁家争大业?
一身士兵打扮的蔡凌玉进了中军大帐,将手上托盘中的茶杯,端起来放在梁之于的案几上,又走到梁之于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立着。
正低头看舆图的梁之于,一眼瞥见了,微微皱眉,沉着脸看向蔡凌玉:“不是叫人送你回庐州么?”
“怎么还没走?”
“这是军营重地,岂是你一介女子能停留的?”
梁之于转头朝外喝道:“传书进来!”
“公子!”小厮传书进来应道。
梁之于点了点传书,怒道:“不是早叫你安排人,将蔡小姐送回庐州吗?”
“她怎么还在这?”
传书一脸的为难,“不是我不送,是蔡小姐...”
一旁安安静静的蔡凌玉忽然开口了:“你别怪传书!”
“是我不走,非要留在你身边的!”
蔡凌玉走到梁之于面前,身子微微颤抖着,如风中的柳絮一般,她双眼含泪一脸委屈的说道:“我瞒着人,追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却三番两次的赶我走。”
“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我知道,你心系表妹的安危,还不惜为了她,和你爹爹发生争执,执意带兵来攻打颍州。”
“可是,既然表妹将我托付给你了,自然是你在哪,我在哪。”
说完,蔡凌玉抬眼看了梁之于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睛,睫毛轻颤,一副怯懦的样子,只是脸颊上有一抹飞红。
梁之于头疼不已,叹道:“我是受霄儿的嘱托,照拂你,可也仅限于此,再多的,我也承诺不了你!”
“你还是回去罢!”
“回庐州去,两军交战非同儿戏,你一个女子在军营中时日久了,于你名声有碍!”
蔡凌玉低垂的眼中,一缕暗芒极快的闪过,她抬起头,看着梁之于,鼓起勇气张口说道:“表妹不也是上了战场的?”
“她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和她,不一样!”梁之于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精致的眉眼满是担忧:“霄儿是迫不得已!”
“陈家处境艰难,若不是你父....”
蔡凌玉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脸唰的白了几分,梁之于见了,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脸上微微有几分不自在:“是我失言了,你别往心里去!”
蔡凌玉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她楚楚可怜的说道:“我生来不如表妹,我知道。”
梁之于叹息一声:“你别多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蔡凌玉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双眼含泪神情倔强的看着梁之于说道:“我不会,我可以学!”
“我不如表妹那般,自幼有名师教导,但是我····“
蔡凌玉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恳求道:“你教我识字罢!”
梁之于点点头,吁了口气:“你既然愿意上进,自然是好的!”
“不过,需得等我回了庐州。”
蔡凌玉破涕为笑,看着他道:“一言为定?”
梁之于应下,又道:“不过,你此刻要先行回庐州去!”
“两军开战在即,你不适合再滞留军中!”
蔡凌玉笑道:“那好吧,我走就是了!”
“公子,你万事小心!”
梁之于微微松了口气,示意传书安排人送蔡凌玉回庐州。
蔡凌玉一脸羞涩的笑着,出了中军大帐。
甫一出帐篷,走在前面的蔡凌玉,脸上的笑容乍然消散了,一脸的阴狠凌厉,眼神如同野兽一般,明亮锐利。
传书亲自带人赶到大军驻扎地背后的寿州城镇,买了一辆马车,安排好人手,护送蔡凌玉回庐州。
一直忙活到天色黑透,传书才赶回去给梁之于复命。
中军大帐内,儿臂粗的蜡烛熊熊燃烧着,将帐内照的通明。
梁信麾下的大将张循立在一旁,看着身旁的将领们,一替一句的劝说着梁之于:
“公子,您坐镇中军大帐,卑职们必定率兵攻破颍州城!”
“您就安心等着捷报就是!”
“就是,公子,此番大人叫咱们与您一道攻打颍州,本就是就叫您跟着一道历练的,您就听我们一句劝。”
“是啊,公子!”
“咱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必定不会堕了刺史大人的威名!”
“为公子安危计,您还是不要上阵杀敌的好!”
梁之于连连摇头否决:“这怎么行?”
“我身为主帅,哪有龟缩在后,不身先士卒的?”
将领们纷纷面面相觑,不意梁之于居然如此固执。
告退后,众人出了中军大帐,走远些后,将领们个个怨声载道:
“咱们的公子爷,想一出是一出,想要练手,拿镇海军陈家开刀不就行了,居然打北郡萧景的主意?”
“就是,攻打哪里不好,非挑了萧家这块儿硬骨头吭!”
“若是单一个杨焕,咱们不是拿不下,我可听说了,萧景正朝颍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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