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家,才武东都没有正面回答才文西的那个假设性的问题。
这样才文西有些挫败,因为哥哥的性格,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许拾言还真的挺像。
只不过许拾言有股子倔强劲儿,是以经商为主的才武东十分避讳的。商人就要虚与委蛇、老奸巨猾,才能干成大事呢。
不过在睡前,才文西收到了来自哥哥的‘警告’。
“假设你在学校里雇佣其他学生给你做作业,你猜我的反应是什么?”
话音落下,才武东朝弟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声道晚安,关上了门。
才文西:“……”
小丑竟是我自己。
雇佣许拾言做作业这条路原来不是在许拾言那边堵死的,而是在亲哥这里被刨了地基直接将大马路挖塌的。
睡前才文西还在想,‘雇佣’许拾言帮自己写作业这条路不通的话,那就想点其他办法。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就发现自己‘迟到’了。
七点半,已经过了他给陆域送早餐的时间,并且再晚一会儿,上学就会迟到。
一边后悔自己睡得太死,一边快速收拾好自己,背上书包,连早饭都没吃,火急火燎地拜托家里的司机送他上学。
司机大叔受宠若惊,因为从这学期开始,小少爷就没用他送上学。
来到学校已经是七点五十,十分钟的车程已经算快的了,再早点还得熬过堵车带来的煎熬。
班级里大部分同学已经到了,班主任不在,英语课代表正带领大家朗读。才文西没敢走正门,悄悄地从后门猫着腰进入班级,路过江朝阳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抓住校服后领子。
“陆哥呢?”
才文西被猛地一勒,脸色涨红,磕磕巴巴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不是给陆哥送饭去了吗?”江朝阳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才文西看了半晌,突然轻叱一声,放开了他,“起晚了吧?”
才文西呆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眼屎。”江朝阳‘和善’地提醒道。
才文西恼羞地伸手搓了搓眼角,嘟囔道:“我自己都没吃早饭。”
“这就对了。”江朝阳赞扬,“想跟我们混在一起,就不能吃早饭!”
一旁李连卓跟着笑起来,“这什么歪理。”
“早饭可有可无才对。”吴南摸着下巴,就此话题探讨下去,“小少爷这小体格,还是吃点的好。要不然以后咱们带他出去玩遇到有人找茬打架,他肯定是第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李连卓:“嗯,不管双方有多少人,他肯定是第一个。”
江朝阳沉默几秒,上下打量才文西一番,点了一下头,“早饭很重要,你记得多吃点。”
才文西:“……”
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今天很奇怪,除了陆域,其他几个人都在。往日空荡荡的最后一排,今天也是座无虚席。不过刚才听江朝阳的意思,好像他们也不知道陆域为什么没来上学。
才文西回到座位上,路过许拾言,下意识地盯着他瞧了瞧。不过许拾言沉浸在早读的氛围中,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撇撇嘴,把书包放进书桌里,才文西也懒得早读,就拿出昨天没写完的作业继续写。
八点,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打响。
才文西收了作业本,将课程需要的拿出来,刚刚坐正,就听见身后几个人研究要不要去找陆域。
事关陆域,才文西便多留意了几分注意力,小耳朵竖起来,将他们的话尽收耳中。
“陆哥哪有联系不上的时候啊,是不是出事了?”
陆域我行我素,联系不上不是很正常吗!
“平时也不见他不来上学,我们可是天天上课的。”
笑死爸爸了你们那是来露个脸就走!像领导下来视察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校领导级别的人物呢!
“反正我心里不踏实。走,我们去找陆哥。”
找陆哥找陆哥,你们是什么小蝌蚪吗?没了陆南拾就不能活?!
才文西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想要吐槽的欲丨望就会冲破身体,祸从口出。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才文西决定不再关注后排的情况。
后面传来凳子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再回头,后排空荡荡。
盯着后门的方向良久
,才文西收回视线,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如果有人从刚才开始观察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双手握在教科书两侧,保持着想要打开的姿势,可是却一直没有打开。
江朝阳和吴南等人从早上离开后,一直到中午也没回来。
同样没来的还有一直没出现的陆域。
中午不用给陆域打饭,时间绝对充裕。才文西没什么胃口,每样菜只打了一半,然后找到一个偏僻的、无人问津的角落,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吃了没几口,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见一脸淡漠的许拾言站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垂眸问道:“这里有人吗?”
才文西愣住,摇了摇头。
于是许拾言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的动作无比自然,坐下后用餐的速度很快,没有给才文西交流的时间,看样子好像也不想跟才文西交流。
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又好像在意料之外。
他不说话,才文西犹豫几秒,压下内心的疑惑,也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刚吃了没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不请自来。
祝茂然一屁丨股坐到才文西旁边,哥俩好似的搭上他的肩膀。
“兄弟,鸡腿,分我一半。”
“……今天的鸡腿不脱骨。”才文西给盘子里看似完好的酱鸡腿翻了个面,露出上面被他啃过的痕迹,“我啃过了。”
祝茂然盯着鸡腿看了两秒,再次‘深情’地凝视才文西,“脱骨的话你就会分我一半吗?”
“不会。”才文西干脆地拒绝道。
祝茂然兴致缺缺地收回手,将自己的餐盘往才文西那边推了推。
“有想吃的吗?随便吃。”
大手一挥,壕气十足。
两人之间的对话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此时此刻,才文西更是对着他的餐盘露出了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
“午餐都一样。”他干巴巴地说:“你餐盘里的菜,跟我餐盘里的菜,都是一个打饭阿姨打的。”
厨师一样,味道一样,菜单一样,连打饭的阿姨都一样!
所以说你是怎么毫不害臊地表现出仿佛在请我吃山珍海味
一样啊?!
祝茂然大大咧咧地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哥俩好,就像我们这样。”
“你到底怎么了?发烧了吗?”才文西害怕了,他伸手探向祝茂然的额头,半路被他截下。
祝茂然收敛了笑,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里吐出一声叹息。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像一只被抛弃的狗崽子,可怜巴巴地坐在这里吃午饭。”
“那些人找我去跟他们一起吃,我就想要拒绝。这个时候,我看见新同学竟然过来陪你了。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我内心的选择。”
“连新同学都知道关爱你,我怎么可以犹豫!”
祝茂然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良心受到谴责的样子。
才文西神色麻木,安静地等他验完这出戏,从名为祝氏剧场的舞台上谢幕。
祝茂然拉住他的手,“你明白我的心了吗?”
才文西皮笑肉不笑,嘴角扯出一个冷漠的弧度,“明白了。”
祝茂然:“明白什么了?”
才文西:“你说我是狗。”
祝茂然:“……”
正所谓,想要交朋友,眼界不能放的太窄。虽然祝茂然的表达很有问题,但是才文西看得出,对方是把自己当朋友的。
以祝茂然这种混得开的开朗性格,怎么会缺朋友?
可是他偏偏出现在了这里,这个偏僻的食堂角落,对着的是一个不解风情、且上学期品性十分差劲的富二代,以及性格冷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新同学。
三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期间能听到祝茂然絮絮叨叨地说话声。他总是提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他记得他昨晚做的梦、今早吃的早点不好吃、上厕所的时候在瓷砖的夹缝里看见一张游戏王的卡片……
才文西偶尔会应,这种和谐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许拾言吃完饭,一声不吭地端着空餐盘离开。
才文西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饭菜。
“兄弟,你吃的够少的。”祝茂然探头看了一眼,“你这是吃猫食呢。”
“今天没什么胃口。”才文西心情惆怅地回答。
“咱们食
堂的饭菜在呈陵排第一,没有哪家学校食堂敢争第二!”
“……语文班,赶紧提上日程报一个吧。”
早就知道祝茂然语文不好,可每次听到这种颠三倒四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
“我知道你愁什么。”祝茂然又笑起来,“是愁陆域的事儿吧?”
才文西瞬间转头看过去,“什么?”
“陆域啊。”祝茂然说:“你今天起晚了,没给他送早饭。他又恰好不来,是不是因为这顿早饭没吃成啊?”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像是终于有了个发泄口,才文西刻意压低声音,认真地问道:“你也觉得,他是因为没等到我送的早餐,才不来上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