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老话叫做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种话一般形容的都是一些无理取闹之人,早年还有性?别之分,不?过时?代进步后,这句话显然男女?皆可,老少咸宜。
说到底,才文西演技爆发,把江朝阳吓得连忙后退,背部贴上了树干,还有向上爬的架势,能躲多远是多远。
纵然如此,才文西也?没有停歇,而是继续抽噎着喊道:“我才是那个最?傻的人!孤孤单单一个人,交了朋友还会被?你训斥!”
江朝阳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底气不?足地说:“你、你……你别哭了!”
“我就哭!”才文西破罐子破摔,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地上,就差撒泼刷皮打个滚。
夕阳下,少年哭得惹人可怜,江朝阳就算再不?满,也?无法在这种时?候继续命令才文西和?许拾言彻底断干净。
毕竟小少爷说的话没错,陆哥碍于他喜爱学习,努力?向上,他们之间的一些活动,从来不?叫才文西参加。
想到这里,江朝阳眉头紧皱,一边哀愁才文西这长不?大?的性?格,一边感叹陆域对他的好都隐藏在了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具之下。
“你再哭我就揍你了!”
才文西停顿一瞬,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下一秒——
“呜啊——”放声大?哭,“你还要揍我!”
江朝阳手足无措,也?不?愿退缩,紧贴着树干站立,一动不?动,看起来像一尊雕像。
他不?走,才文西就继续哭嚎。
——毕竟他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江朝阳先走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
才文西的独角戏唱的嗓子发干,听到有人走近,立刻看过去。
纪洲迈着大?步走过来,看见?当下的场景,微微一愣,随即走过来,单膝蹲下,试图把才文西搀扶起来。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简单聊一聊吗?”
这话显然是在询问江朝阳。
不?得不?说,直男江朝阳在这个时?候宛如一个负心的渣男,冷眼旁观,看见?才文西
被?纪洲扶了起来,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耐烦地说道;“没聊两句就开始哭,一点用都没有。”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江朝阳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不?少,没有了刚开始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才文西委屈瘪嘴,可怜巴巴地向纪洲告状:“他说我没用……”
对上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纪洲眉梢一动,眼底流露出些许笑意,倒是很顺着他的话应道:“是啊,他真过分。”
一旁江朝阳大?怒:“喂!”
“没办法嘛,你把小少爷弄哭了。”纪洲摊摊手。
在这群不?学无术的学生当中,就属纪洲的性?格最?好,在才文西的心中可以算第一名。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抱大?腿去的,结果在脾气性?格这方面,陆域都得给纪洲让地方。
江朝阳似乎很不?爽,他皱眉盯着才文西满是泪水的脸颊,又看了看纪洲,眼睛缓缓眯起。
“我说不?好了。”他突然嗤笑一声,“那就交给你了。”
只是来找江朝阳去打游戏的纪洲:???
肩上忽然落下重任!
“江朝阳,你可真够可以的。”纪洲被?气笑,“我是来找你打游戏去的,吴南他们都等着呢。”
江朝阳挥挥手,朝来时?的小路走去,“那我就去打游戏喽,他交给你了。”
才文西:“……”
怎么有种自己是个累赘的感觉?!
江朝阳离开后,一阵诡异的寂静蔓延开来。不?知什么时?候,才文西收了哭腔,呆呆地看着纪洲。
“你也?要让我放弃我的朋友们吗?”
纪洲眨眨眼:“你的朋友不?是我们吗?”
“是……啊,不?是指你们。”才文西低落地把刚才江朝阳说的话讲了一遍,一声叹息从唇缝里溢出,说道:“我觉得,我可以继续跟他们做朋友。”
纪洲双手插兜,定神看了才文西半晌,突然说道:“江朝阳让你断的只有那个许拾言吧。”
祝茂然这个名字,纪洲从未在江朝阳的嘴里听过,显然是没有入他的眼。
才文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可是祝茂然也?
是我的朋友啊。”
“嗯,有道理,对于你来说,他们都是你的朋友。”纪洲说完,轻轻‘哎’了一声,“那你说,我们是你的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才文西迅速在心里回答:大?腿。
未来的陆域是成功人士,家?庭背景在呈陵都是数一数二,与高中时?的这些朋友没有断过。李连卓就不?用说了,家?世显赫,与陆域平起平坐。其他人虽然没有他们两个人家?里那样有权有势,但?也?不?是普通人家?,不?容小窥。
虽说现?在他们整天打游戏、泡网吧,不?学无术,让老师提起来就头疼,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将来成为某些领域内的佼佼者。
对上纪洲那格外认真的目光,才文西压下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组织了一下措辞,严谨地说道:“你们也?是我的朋友。但?是跟你们在一起,我肯定不?能拿本练习册学习啦。”
纪洲:“那我们重要还是练习册重要?”
才文西:“……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当然了。”纪洲理所当然地笑笑:“如果有一天,我们被?绑架了,需要拿钱来赎。绑匪给你打去电话的时?候,你正在做练习册……”
“等一下!”才文西越听越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如果你们被?绑架了我还在做练习册未免也?太?无情了!”
“换一种假设。”纪洲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在跟许拾言做练习册,这个时?候,我们因为你在做练习册而要跳楼……”
“停。”
才文西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他围着纪洲转了两圈,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纪洲本人之后,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世界因为他和?系统的组团出现?都变得荒唐起来了吗?
主?角攻未来的强者挚友,在年少轻狂的青春时?代,竟然是如此沙雕的吗?
很不?愿相信是自己的出现?才导致纪洲的人设略崩,但?事在当下,不?得不?办。
于是他神色郑重地回答说:“别说了,只要有‘练习
册’和?‘你们’,我一定选你们。”
纪洲毫不?掩饰对这个回答的满意,他伸出手,很是自然地揉了揉才文西的一头乱毛。
“行了,早点回家?去休息吧。多喝点热水,或者姜汤。”
瞧吧,他的性?格是最?好了。
莫名有些感动,因为刚刚哭过,才文西鼻子不?通气,于是吸了吸,看起来有点可怜。
纪洲看了他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转动着琉璃般的色彩,那是夕阳给予他的光辉,看起来很是吸引人。
“才文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容易吸引到别人。”
傍晚略微冷冽的风吹拂在脸上,脸颊被?刺的微痛,才文西摸了摸,不?用看,一定红了。
“没人说过。”才文西细声细气道。
“那巧了,我来说好了。”纪洲又是伸出手,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开始揉头。
“哎呀,你别揉了,乱了还怎么见?人!”
“该怎么见?人就怎么见?人。”
“……”
-
下班放学正是堵车的高峰期。
与纪洲分别后,才文西坐在学校大?门口的小花园里,等才武东打来电话,就可以出去了。
放学后还滞留在学校里的同学有很多,才文西只是不?起眼的其中一个。
大?约半小时?后,才文西坐上了亲哥的车,踏上回家?的堵车之路。
“今天下雨了。”一上车,才武东就把今天的天气情况说了出来,“你们没有取消春游吗?”
“哥,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天根本没怎么淋到雨。”才文西把祝茂然非要背个帐篷春游的行为详细道来,说到最?后,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不?解,“哥,你说说,这件事儿多邪乎,要不?是祝茂然真的有血有肉还很狗,我真怀疑他是什么大?罗神仙转世,专门预测天气的。”
“开玩笑适可而止,不?许迷信。”才武东提醒。
才文西怎么可能真的这么想,不?过是事后回忆之前的种种,发现?背帐篷去爬山这事儿一开始就是祝茂然决定好的,毫无征兆!
“晚上回家?喝点姜汤。”怕他着凉,
才武东格外叮嘱道。
才文西连声应下,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一直以为自己很健康,没有因为春游中途天气突变而受到一定点影响。不?过才文西不?知道的是,病气早就深入体内,即使没有立刻反应出来,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海浪般奔涌而来。
春游当晚,才文西发了高烧,吃了药,在被?窝里捂了一晚上的汗,第二天一早变为低烧。
学校那边必定是要请假的,但?才文西觉得自己意识清醒,很想继续去上课。
刚一起床,原本还算清醒的大?脑像是被?打乱了一样,头昏脑涨,差点就要大?头朝下摔下去,幸好冷姨手疾眼快地护住了他。
“就这样还想去上课呀。”冷姨一边心疼一边柔声呵斥,“好好在家?里躺着吧,等病好了,咱们再去上课。”
不?想落下课程,也?不?代表才文西是个自虐狂。病情不?容忽视,他也?不?再继续固执,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然而这一睡,竟是一直睡到了晚上。
再睁开眼,外面一片漆黑,夜色无光,浓密的云遮住了星河与圆月,使得黑暗气息尤为显著。
才文西只觉得喉咙间含了一个热乎乎的铁球,上不?来下不?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病情加重了。
病气来势汹汹,才文西防不?胜防。
才武东今天恰好休假,身?为总经理,三百六十五天基本无休,好不?容易公司闲下来他抽空歇息两天,赶上了弟弟生病。
才则声出差,他每一次出差都要带上老婆。两人恩爱如初,百忙之中出差一次,像约会一样,过着二人世界。家?里只有冷姨和?才武东,照顾弟弟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当然,虽然满脸嫌弃,甚至呵斥才文西为什么那么不?注意身?体,但?亲哥还是无微不?至地守在弟弟身?边。
“喝点水。”把虚弱的才文西扶起来,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才文西还没喝,就感觉热气扑脸,连忙道:“太?……烫。”
嗓子肿了起来,说话十分吃力?,被?子下的
身?体仿佛被?石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才文西一种自己恐怕命不?久矣的感觉。
“不?烫。”才武东固执地给弟弟喂水。
水温算得上热,但?绝对能入口。因为才文西平时?就不?喜欢喝热水,所以对热水定义跟普通人不?一样,被?灌了一杯水进肚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嘤嘤嘤你强迫我喝热水。”
他断断续续地控诉,甚至假哭起来。
才武东看着弟弟发烧后就降智的表现?,静默半晌,给厉玥打过去了电话。
“我觉得他需要去医院。”
“嗯,有点傻了。”
“不?是我小题大?做,继续烧下去,吃药就救不?回来了。”
……
挂断电话后,才武东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你说我坏话。”
才武东面无表情地为他拉上被?角,“没有。”
嗓子虽哑却不?愿停歇的弟弟:“我听到了,你说我傻。”
“阐述事实不?算说你坏话。”
才文西憋着嘴,一副智商不?高的样子,直直地盯着才武东看。
十分钟后,才文西被?包裹成茧蛹,乖巧地缩在才武东的怀里,被?抱进了车。
“有什么事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啊。”冷姨把他们送上车,担心地叮嘱道。
才武东点了点头。
冷姨本应该下班的,因为才文西生病了,厉玥又不?在,她?自己要求留下,照看可怜的才文西。
车子启动,缩在后座的才文西看见?外面闪动的夜景,小眉毛轻轻蹙起。
“哥,我们家?动了。”
此时?他的声音已经可以用粗粝来形容,瓮声瓮气的,实在难听。
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好笑。
“这是在车里。”才武东不?放心地朝后座看了一眼,确定他只是冒头说话,没有乱动后,沉声道:“我们去医院。”
“你要用容嬷嬷的针扎我。”小病号的反应很快。
才武东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把握方向盘。
说实话,他的记性?不?算差,但?是以前的弟弟生病时?会
傻到这个地步吗?
或许,以前发烧并不?严重……
越来越怕这一次感冒把弟弟的脑子烧坏了,才武东仗着夜里车少,很是霸道地在马路上疾驰。
抵达医院后,他把才文西抱出来,大?步进入急诊区,惹得众人驻足观望。值班的护士瞧见?这架势,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招呼另外两个护士推了病床来。
把弟弟放到病床上,才武东沉声道:“我去挂号。”
“现?在有什么需要及时?处理的伤处吗?”小护士迫切地询问。
才武东摇了摇头,直言道:“感冒,发烧。”
小护士:“……”
你们俩真有意思。
一低头,与帅气男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少年睁着水汪汪的眼望着自己,小护士嘴角抽了抽:“这是您儿子?”
才武东猛地皱起眉头,“我弟弟,家?父还健在。”
小护士连声道歉,脸蛋涨得通红。
才武东匆匆去挂了号,回来之后就听弟弟望着小护士痴痴地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远离许拾言,你的剧情线会变得很轻松愉快。”
小护士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看见?才武东如同看见?了救世主?。
“挂好号了吧,随我来吧,量一□□温,这边会配药的。”
烧的脑子都不?清醒了,不?输液恐怕好不?了。
才武东盯着才文西看了半晌,见?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小护士,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一些什么话,最?终只能幽幽叹口气。
“先退烧吧。”他说:“之后我再挂个脑科的号。”
小护士:“……”
亲哥吐槽最?为致命。
退烧针打下去,没过一会儿,才文西就裹着被?子睡着了。
鉴于他的情况有点严重,才武东要了单独的床位和?病房,看见?才文西沉沉地睡去,才松了口气。
时?不?时?来查探情况的就是刚才的小护士,她?每次走进这个病房,都会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打量这对兄弟。
哥哥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而且不?苟言笑,严肃冷酷;弟弟烧糊涂了,目前来看是个傻子,清醒之后
或许不?会这样。
几经犹豫,小护士还是在第三次来查夜的时?候,朝依旧清醒着的才武东开了口。
“那个,你弟弟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闻言,才武东细细思量,最?后否定道:“没有。”
小护士叹息一声,“那还真是烧糊涂了。”
“你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了?”
小护士一惊:“没有没有,我只是关?心询问而已。你弟弟看起来……真可爱呀!”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开溜。
才武东没把小护士的话当回事,自然也?不?会觉得冒犯。不?过让他有些在意的是,才文西烧糊涂时?看着护士说的那番话。
——远离许拾言,你的剧情线会变得轻松愉快。
这句话,乍一听很混乱,因为里面有真实存在的人,却也?有根本无法听明白的逻辑。
才武东知晓许拾言,但?剧情线是什么?
换句话说,是不?是没有远离许拾言,剧情线这种东西就会变得……危机四?伏?
成年人想到的东西越多,防范意识越强。
一直到半夜,才武东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捏着眉心,有些困乏地暂时?将这个疑问搁置在心中的某一角落。
小护士敲门走了进来,才武东抬眼看去。
她?刚过来换完药,不?知怎么的,又来了。
“额,有人来找您……”小护士也?有些尴尬,毕竟从她?值班开始接手到这一对奇怪的兄弟,她?的漫漫值班夜就变得更加漫长了。
才武东皱起眉头,很是不?解,“来找我?确定么?”
大?半夜在医院里给弟弟陪护还能遇到熟人?他不?信。
小护士连连点头,说来人是一个少年,很高很瘦,也?有一点小帅气。因为不?能随意把陌生人带到私人病房来,此刻少年正在护士站那里等候。
她?只是随口描述了一下,才武东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有些人就是不?经念叨,刚才他还反复琢磨呢,这会儿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吧。”
小护士点了点头,出去后
没一会儿,门又被?敲响。
才武东说了一声进来,病房里一明一暗,走廊的灯光一闪,一道身?影背着光,踏入昏暗的病房里。
因为才文西在睡觉,才武东也?坐在沙发上发呆,所以只开了两盏壁灯。那人进来后,正对着坐在窗边的才武东,可他仿佛没有看见?这里还坐着一个人似的,直直地走向病床。
“他睡了。”才武东没有制止他的动作,冷声地提醒道。
果然,瘦瘦高高的少年动作一顿,之后每走出的一步都更加轻缓,甚至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普通感冒,发了高烧,现?在已经退烧了。”才武东简单明了地说出当下的情况,“大?半夜你跑来做什么?”
许拾言眼中只能装下才文西,他亲眼看着少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地陷入沉睡,传入耳中的声音根本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为什么只是稍稍不?注意,他记挂的人就会这般悲凉?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答,才武东不?耐烦了起来,“他又没出事,你做出这副表情干什么?”
许拾言眸光微闪,抬眼看过来,“抱歉,我失态了。”
“还很失礼。”才武东可不?惯着这群孩子,“我问你话呢,回答。”
“知道他病了,打完工就想去探望一下。”许拾言浅声说道:“到了之后,保姆阿姨说你们来了医院,我就追来了。”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好像整个过程也?很平静。但?才武东的心中却腾起阵阵惊讶,不?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知道,说出来要比做出来轻松百倍。
现?在是凌晨零点三十六分,且先不?论许拾言什么时?候打完工的。光是他从北区那边打完工,赶到南区,抵达西洲别院之后又辗转到医院,这个过程,执行起来可不?止需要时?间那么简单。
“过几天病好了他就会去上课,你没有必要跑这一趟。”一向认为学生们应该以学业为重的才武东语气好了一点,不?再是刚才那般夹枪带棒。
许拾言摇头,“我放心不?下。”
“他有家?人。”才武东冷静地说:“我们不?会不?管他。”
“……”
许拾言沉默了。
是啊,他有家?人——爱他护他的家?人。
不?像自己,好像没有才文西的存在,就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带着毒气,令人窒息。
才文西没有来上学,他的心几乎要离开身?体,自己跑去寻找那能让它继续跳动的‘良药’。课程几乎没怎么听,回头的次数增多,即使每次都只能看见?那张空座位。
这一刻,许拾言忽然觉得好笑。
曾经他以为主?动凑上来的才文西离不?开他,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是他疯魔地将才文西名字印刻在心口、是他把那张清秀单纯的脸蛋收藏在记忆深处、是他如痴如醉地渴望才文西的注视与关?怀……
不?知何时?,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许拾言的沉默让才武东更多的时?间打量他。
弟弟口中的话或许只是烧糊涂后的胡言乱语,但?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许拾言的名字,才武东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我给你叫个车,你先回去吧。”才武东说:“明天还要上课。”
“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他。”
“那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您可以回去休息。”
“……”
整个过程中,许拾言都没有露出一个正脸给才武东。他一直站在病床边,眉眼低垂,壁灯投射下来的光将他的神情隐匿在阴影之中。
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荡漾着不?可名状的光芒,他看起来是那般孤独、无助,好似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躺在病床上沉睡的人,才是他唯一的寄托。
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才武东紧皱的眉头最?终还是在内心的劝说下松开。
“他没有事。”这句话伴随着长叹而出,才武东站起来,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挑眉看了许拾言一眼,“发烧的时?候他还叫了你的名字。”
许拾言猛地抬起头,眼中似有金色的光在跳跃着,浅色的唇边漾出一个愕然的弧度。
“他……叫了我的名字?”
几近呢喃的疑问缓缓溢出薄唇,许拾言似惊似喜。
“嗯。
”才武东轻笑一声,“他说要远离你。”
“……”
眼见?着许拾言那活跃起来的表情僵住,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才武东只觉得耍逗小孩确实挺畅快的。
不?过他也?并非特别幼稚,点到为止,继续说道:“开玩笑的。”
“……真的是玩笑话吗?”许拾言的语气里隐含希冀。
“不?是。”才武东说:“他烧糊涂了,对护士说,让她?远离你。”
这话冷不?丁听进耳朵里,只感觉逻辑上没有问题,情理上很令人疑惑。
许拾言不?再追问,才武东的那句‘他烧糊涂了’,就已经让他记在心里,成为一个无限原谅才文西的理由。
他不?愿走,才武东也?不?能把他赶走。
就这样,大?约半小时?后,小护士走进来,给才文西拔针。
病房内的气氛有点诡异,小护士硬着头皮进来,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给病床上的少年拔了针。
她?一退开,站着的男生立刻走过去,伸出手温柔地按住针口上的医用胶布。
“一会儿等他醒来,我再来量一□□温。”小护士对才武东说。
不?等才武东搭话,小护士转身?就走。
而才文西也?是正是在此时?幽幽转醒。
“哥……”他的眼睛还未彻底睁开,循着睡前的最?后一点记忆,张口便喊哥。
才武东应了一声,附身?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才文西只觉得口干舌燥,整个人仿佛脱了层皮一样,浑身?乏力?,却隐隐透着轻松感。
“回家?了吗?”他轻声问。
“还在医院。”才武东说:“你发烧了。”
“我知道……我记得我们出门了。”才文西说完,眼角余光瞄见?身?上熟悉的花格被?子,隐藏在混乱大?脑下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
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之后,白嫩嫩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色。
“哥,忘记我说的话……”才文西哑着嗓子说:“太?羞耻了。”
才武东倒是很不?在意,“我没感觉到羞耻,但?你说蠢话的
样子把冷姨都吓到了。”
总结:你犯蠢的样子已经人尽皆知了。
放在一侧的手忽然被?按了一下,才文西下意识地望去,当看见?床的另外一侧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才发现?蹲在床边的人竟然是许拾言。
他缓缓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没来上课,我很担心。”许拾言轻声说:“去了你家?,才知道你们来了医院。”
“那你就跟过来啊。”才文西还记得自己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现?在输完液,怎么也?得是半夜,他皱着眉,不?满地训斥道:“这么晚了,你一会儿怎么回家??还有,明天上学怎么办?”
一连说了一长串的话,中间不?停歇,说完之后,他才觉得干燥的喉咙里又痛又痒,紧接着咳嗽了好几声,每一声都让人感到心疼。
才武东接了杯热水,递到他的嘴边,才文西轻蹙眉心,“烫……”
“不?烫。”才武东很固执地说:“喝了就好了。”
拗不?过亲哥,才文西只能小口小口地把半杯水喝进肚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输完液的缘故,这杯水喝下去,他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挣扎着坐起来,背后靠着柔软的枕头,才文西看了看左边的才武东,又看了看右边的许拾言。
“你们为什么不?坐着啊?”
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只有他自己优哉游哉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好过分哦。
最?先回答的人是亲哥,“一会儿就回家?。”
“这么快?”
“现?在就快凌晨两点了。”才武东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冷姨还在家?里等着呢。”
凌、凌晨两点!
才文西震惊地睁大?眼,想要找手机看看时?间,总觉得自己这一病,时?间和?日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的手机才武东没有带出来,只能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才文西认认真真地看了遍,发现?真的只是过去了两天,缓缓松口气。
许拾言还在这里,为了不?让他担心,才文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
显得沉稳一些,“我明天就能去上学了吧?”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惊讶于两个人突如其来的默契,才文西还没说话,就听才武东呵斥道:“你是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是吗?那我不?如给你看看医生给你开的诊断单,以及未来几天你要吃的药、打的针一共花了多少钱的账单。”
才文西:“……”
你有钱,你说了算!
许拾言的意思自然也?是让他好好休养。
医院的病床位并不?宽裕,因为感冒发烧输液而单独开了一间病房的患者太?少。即使财大?气粗,也?不?能给医院和?其他患者造成影响,于是才文西缓了一会儿,就被?亲哥裹着大?被?,准备带回家?。
停车场外,才文西找了个角落站好,自己裹着被?子的样子实在丢人,不?过好在此时?是深夜,几乎没人在外游荡,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躲在角落里,等哥哥开车出来。
他身?旁站着许拾言,身?材高挑,似一堵墙一般,站在风来的位置。
许拾言比才文西高出了一个头。
这是才文西怎么也?没料到的,毕竟刚刚认识许拾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才相差半个头而已。
仰头盯着许拾言看了一会儿,才文西自卑地低下头。
同样都是成长期,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
都说这个阶段的男孩子长得快,如今看到许拾言,才文西相信了。
“怎么了?”似乎察觉到他的失落,许拾言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温热的吐息缠丨绕耳侧,才文西不?适应地缩了缩肩膀。
“你长高了。”他小声嘟囔。
许拾言听到后,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当然会长高,我们已经认识半年多了。”
去年十月份,许拾言转学而来。也?是那一天,才文西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主?角受——许拾言。
“啊……”想到这里,才文西面容严肃地上下打量了许拾言一番,目光在他腰丨腹下停留几秒,又不?算自然地移开。
主?角
受这么高,那像自己这么矮的,怕不?是当受都没资格!
“怎么了?”
“没。”才文西有些小傲娇地别开头,“我也?能长得跟你一样高。”
“恐怕不?太?行。”许拾言竟是认真地反驳起来,说:“因为你长高的同时?,我也?在长高。”
“……你的意思是永远都要高我一头喽?!”才文西不?乐意了,谁还能一直长个儿不?成!
发誓以后一定要比许拾言高,才文西已经开始在心里制定计划,牛奶那必然是要安排上的,运动什么的,等病好了,也?一并安排上!
“我会比你高的。”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比许拾言高出一个头的场景,才文西嘿嘿一笑,坏坏地说道:“放心吧,以后我肯定会照顾你。”
虽然攻比受高只是脆皮鸭文学中一个很普遍的设定,但?才文西还是很纠结身?高的问题。
车子开过来后,才文西走过去,发现?许拾言没有动作。
他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过来啊?”
“我自己回家?。”许拾言说:“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才家?兄弟俩显然是想送他回家?的。可是从这里到他家?,再回去,几经波折,只会耽误才文西休息的时?间。
许拾言可以自己打车回家?,虽然在他手里的每一元钱都需要精打细算,但?是涉及才文西,他毫无怨言。
才文西定定地望着他半晌,眼中流转的光明明暗暗,最?后,他直接朝车子走去,没有讲话。
即使这是许拾言所期望的,可见?到这一幕,他的心仍然止不?住地颤了颤。
少年走到驾驶位那边,敲了敲窗户,待里面的男人露出头,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少年忽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手比了个心。
接着,他把被?子整理放好放进后座,没有上车,而是朝许拾言跑过去。
夜风微凉,许拾言不?放心地上前两步,眉头微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才文西那雀跃的声音便传进耳中。
“许拾言,来我家?住吧!”
那一刻,堵在嘴边的关?心话硬生生地咽
了回去。
才文西笑眯眯地说:“我跟我哥说了,让你来我家?住一晚,我哥同意了。走,上车呀!”
他拉住许拾言的手,两个人的手都不?热乎,一个比一个凉。
许拾言像是失了魂,就这样被?才文西拉着走到车边。
“你跟我坐后面吧。”才文西打开车门,率先坐进去,然后在车里朝他招手,“进来。”
“不?,我……”依旧想要坚持自己回去,许拾言刚一开口,就被?前方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打断。
“再不?进来,他这一针就白打了。”
冷风钻进车厢,才武东关?心弟弟,语气算不?上好。
不?过有关?才文西,许拾言根本不?在乎才武东的语气如何,闻言立刻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车门。
车子里开了空调,才文西重新把被?子围在身?上,一股股暖意涌上心头。
“我家?有客房。”才文西歪头,如泉水般清澈的明眸映出许拾言那张神情凝重的脸,“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可我并不?觉得这是麻烦呀。”
原著中,许拾言从小到大?只靠自己,在他的认知里,任何人都没有自己靠得住。况且但?凡有人帮助了他,就代表他欠了那人一个人情。
所以他不?喜欢麻烦别人。
才文西不?是奔着那个人情去的,可是如果许拾言真的因为这件事愿意欠他一个人情的话……
“嘿嘿。”
才文西偷笑出声,惹来车厢里其他两个人的注视。
尴尬漫上脸颊,才文西清了清嗓子,强行解释道:“我就是开心……嗯,开心而已。”
“开心就要傻笑?”才武东对弟弟倍感无奈,“早知道我就应该再挂个脑科的专家?号。”
许拾言眼含笑意,倒是很有耐心地问:“为什么开心?”
“因为你要来我家?住了啊。”才文西理所应当地回答。
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音节,仿佛都在说: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离我越来越近,占据我的日常生活。
许拾言呼吸一滞,心底掩藏的怪物如同吞噬了养料,肆意生
长。
作者有话要说:肥不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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