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她,“你就没有不高兴?”
“没有啊。”王容与笑道,“就是普通人家,婆婆要给媳妇立规矩,那也是天经地义,何况是天家。”
“再则,虽说是这样的规矩,但是我想,陛下要来坤宁宫,太后娘娘不会不允许的。”王容与说。
“你倒是想的开,被人挟制也觉得无所谓。”朱翊钧说。年轻的帝王在别人看来应该是天底下最能肆意妄为的人,但是谁也没看见加在他身上的重重束缚,在前朝不能肆意,就是在后宫也是诸多规矩。
而现在,他新进门的皇后,也成为这被束缚的蛛网中的一人,他怎么能不懊恼,生气。
“陛下,没有人喜欢被挟制。但是在没有办法必须被挟制的情况下,放松自己顺势而为才是上策不是吗?”王容与说。“寻常时候就是听太后娘娘的又如何,皇后的职责就要向太后娘娘尽孝,听话也是孝顺的一种。但就算真的有朝一日,惹的太后不快,陛下要来坤宁宫,太后娘娘不许,陛下就没有办法和我见面了吗?”
“就算陛下不能来见我,规矩可没说,皇后不能去见陛下,到时候,我去乾清宫求见,陛下会见我吗?”王容与狡黠笑说。
朱翊钧笑着看她,“你会惹太后不高兴吗?”
“陛下和太后之间,我自然是要站在陛下这边的。”王容与说,她个人怎么还能惹太后不高兴,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太后和陛下有了分歧,她站错了位置然后被训斥。但是后宫中再绝色再活泼再特别的人也好,以皇后身位站在他身边,和他夫妻一体感同身受的人只有她。只要她把握好这一点,在朱翊钧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之后的事,都无足为惧。
“不过将来太后娘娘若对我不满,想来就是不满我没有安排好陛下的后宫,没有让陛下雨露均沾,子嗣绵延。”王容与说,“陛下现在知道怎么做才不会让我为难吗?”
“吃味了?”朱翊钧说。“那这么说以后要来见你,都看朕了。”
“是啊。”王容与避重就轻的不提吃味这个话题,而是说,“除了初一十五外,陛下要来坤宁宫,都看陛下是否想见我了。”
“初一十五不宜房事,要朕来的少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生下嫡子啊。”朱翊钧担忧的说。
“陛下。”王容与似不好意思的推他。“明天陛下选绿头牌侍寝。”
“朕不辞辛劳耕耘了八日,就是牛也该歇歇了。”朱翊钧玩笑说,“明日先歇一歇。”
“陛下明天翻了牌子,就是去坐坐也好。”王容与劝道。“其余我就不管了,也管不了。”
坤宁宫的床是早睡过了,朱翊钧突然提到这一点,王容与羞得以手遮面,“日后我再不会纵着陛下胡来。”
“这是闺房情趣啊。”朱翊钧说,“你要是变成板正无趣的人,张口规矩,闭口祖宗家法,朕真真是要无趣了。”
“陛下。”王容与抬手摸着他的额发,“我是陛下的皇后,若是跳脱无礼,陛下就该头疼了。”
“朕宁愿头疼,也不想你变得无趣。”朱翊钧说。
“做皇后真的好难啊。”王容与似真似假的抱怨说,“以后在坤宁宫外,我是太后喜欢的皇后,公正大方是规矩的守护者,在坤宁宫内就是陛下喜欢的梓童,就像现在轻松自在什么都说。陛下日后见了我有两面,可不要误解厌弃,两个都是我,我可都是为了陛下在演戏啊。”
“这后宫里,又有谁不是有两副面孔呢。”朱翊钧闻言说。
“却不是谁都有自信敢把两幅面孔都展现给陛下。”王容与说,“我也可以永远只用一副面孔对着陛下,但那个天真的,有趣的灵魂就这么消失在后宫里,作为主人,我也觉得可惜呢。因为是皇后,所以才厚颜说这个话,在陛下对我还新鲜的时候,坦诚的说出我的想法。”
“虽然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陛下除了初一十五已经不愿意再踏进坤宁宫,到时候我是一面还是两面,已经无人在意,随便我做自己都可以。但我却不想到那时候再被陛下发现,相伴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是这样陌生。”
“夫妻的间隙就是从不了解不信任开始。”
“我在后宫的仰仗只有陛下一个,如果陛下不了解我,不信任我,这深宫漫漫,我该怎么活。”王容与说。预防针要一直一直打呀,不然等到苦果出现时,再来怪自己准备工作做的不充分就晚了。
如今还是能见着陛下面,等到十年二十年后,陛下身边都是鲜花妍艳的年轻花骨朵,对年老色衰的皇后连见两面都惫懒,那宠妃枕头边上吹点什么,陛下都会信。到时候帝后关系不稳,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好时候可以修复了。
“怎么说的自己跟小可怜一样。”朱翊钧笑道,“朕准你来乾清宫。”
“若是朕不来坤宁宫,你就来乾清宫,就直接说想朕了,朕就见你。”朱翊钧说,“也许说其他什么理由来见朕,不一定见,但是你说想朕了,朕一定见你。”
王容与搂着朱翊钧的脖子,“那要是一个月里,我要是十天半个月都想陛下呢。”
“跑乾清宫这么勤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朱翊钧皱眉想,“不然就像你在储秀宫时一样,我们约在宫后苑相见。”
“哪里有正经夫妻像野鸳鸯一样在外见面的。”王容与被逗笑,她轻轻摇着朱翊钧的脖子,“多希望这样的时间更长一点,陛下怜惜我心痛我。”
今夜也是帝后相谐和鸣的一夜呢。
送走朱翊钧去早朝,王容与梳妆打扮了去慈宁宫,今日慈宁宫中就只有陈太后,“今日皇后要多去一个地方,去慈安宫。”
“儿臣应该的。”王容与说。
“被昨天接驾的架势吓着了吧。”陈太后温言道,“其实这个规矩先帝都没怎么遵守,也不知道你母妃怎么想的,突然说要照这个规矩来。”
“母妃用心也是为我儿臣好,儿臣初进宫,宫里的人不是和儿臣一届秀女,就是先进宫的老人,母妃是担心而成恩威不够,替儿臣立威呢。”王容与笑说。
“哎呦,难怪你母妃喜欢你,真是个可疼的人儿。”陈太后说,她看着王容与的脸,也分不清她是真开心还是装开心,“立威呢现在的宫妃还是够了,只有一个郭妃啊,那是深的陛下喜爱,宠生娇,娇生不忿,是个刺头儿。”
“儿臣耳闻过。”王容与说,“但是儿臣想,郭妃能得陛下喜爱,想必不是个愚笨,儿臣自信能和她相处好。”
“那就好。”陈太后笑说。
在陈太后那多聊了一刻钟,出来就晚了,王容与又马不停蹄的往慈安宫去。
“娘娘今日来的有点晚。”引王容与进殿的姑姑说。
“在慈宁宫,仁圣皇太后留着多说了会话就晚了。”王容与满是歉意的说,“明日本宫会更早一点出来请安。”
李太后在小佛堂打坐,看见王容与来了,“你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今日儿臣来晚了,请母后责罚。”王容与说。
“不怪你,第一次来两宫请安,时间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李太后说,“陛下今天歇在哪?”
“今日歇在乾清宫,昨日与陛下说了,陛下今日要翻绿头牌召后妃侍寝。”王容与说。
“这样也好。”李太后说,“因为大婚,陛下有一个月没进后宫了。皇帝要雨露均沾,皇后就要帮助不喜爱做好这一点。”
“儿臣领命。”王容与说。
李太后留王容与说话,不多不少,正好就是王容与在慈宁宫中留的时间。从慈宁宫出来,王容与坐在步辇上回坤宁宫。
等过了慈宁宫,王容与回头看,远小近大两座宫殿,一大一小两个太后。王容与正视前方,脸上是果然如此的苦笑,这世界上哪里有利益关系又相安无事的两个女人,即使她们共同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但是原本至尊无上的皇太后,两个人总是有点挤呢。
一个皇后,升位皇太后是理所应当的事,当皇后时不受陛下宠爱,又无子傍身,好不容易等到升位皇太后,该是苦尽甘来,谁想到陛下生母还在,同为皇太后,互为牵制,在陛下的事情上,就是要做主也有几分底气不足。
但是在李太后看来,她是宫人承宠,生下朱翊钧,当年她无宠,孩子也不受陛下看中,也是吃了许多苦头,好不容易儿子被立为太子,她也升为贵妃,等到儿子继位,她成了皇太后,也是顺理成章,苦尽甘来。可是前头还有皇后升为皇太后,所有大礼典仪,她都要退居半步,和她在一起出现时,陛下从来也叫她母妃,只能私下叫母后。
王容与在心中叹气,日后两人你来我往的斗法中,等着她的时候还多着呢。
这是第一次王容与到坤宁宫已经过了午膳的点,王容与摇头说不吃,“让我歇会。”
“陛下要是问起,就说我用了膳休息的。”王容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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