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读书的书堂在皇极门右厢,但眼下开蒙,并不算什么正经入学,再加上他一个孤零零的去学堂,看着也不像。
陛下对皇长子并不喜,可不会想到从亲要重臣家里要几个和大皇子年岁相当的孩子来陪皇子读书。
外臣不能去后宫,朱翊钧便让人在乾清宫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大皇子每日上午来学习两个时辰然后回去,每日来请安呢也不用见面,在殿外磕个头就是。
后宫不知道这些,听闻大皇子竟然是去乾清宫开蒙,纷纷以为陛下对大皇子看重,无嫡立长,即使恭妃母子毫不得宠,但是无人能小看她们,若是中宫无子,那就是未来的储君。
之前陛下对大皇子不闻不问,这接连着又是取名又是开蒙,再想想,皇后这几年也没有传出孕信,难道陛下是对嫡子不抱希望,转而要来培养大皇子了?
景阳宫一时门庭若市。
王美人也来景阳宫看恭妃,毕竟是曾经从景阳宫出去的,过来坐坐可以比的旁的嫔妃坐的久点,王芷溪自那次临幸后提了搬到永和宫,之后得幸的次数多了些,只是位分不加,避子药依然照旧灌,就是陛下给的赏赐再多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些死物。
王芷溪不知道,朱翊钧自开始胡来,烦了内侍监总来请示留不留,便直说,嫔以下妃嫔侍寝,通通不留,若是之间侍寝说不留的依旧不留,之前侍寝过没有说不留的还是留。
而王芷溪就是当初不留的人。
她看着恭妃,“姐姐有大皇子,总有一日会苦尽甘来,只我们在这后宫熬着,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妹妹风头正劲,如今郭妃有孕不能侍宠,妹妹把握住机会,恐怕还能更上一层楼。”恭妃说。
“郑妃这几日可没少借有孕把陛下拉到她宫里,自己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就想着要和大皇子别苗头了。”王芷溪冷笑道。只是便宜玉贵人了。
“她和我别什么苗头,皇后娘娘又不是不能生。”恭妃说,“玉贵人和你与宠爱上五五分,日子可不如你痛快。郑妃可没有兰妃那么好伺奉。”
“不伺奉皇后,伺奉谁也没差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王芷溪苦笑,“有姐姐在宫里,我便是能上到哪?所以我也不想那些了。”
提及皇后,恭妃并不接过话头,只说,“若不是皇后娘娘,陛下指不定还想不起大皇子,也想不起大皇子开蒙之事,此事上,我十分感激娘娘。”
“皇后娘娘的心是没的说,一等一的好。”王芷溪也不再说其他,只恭贺恭妃,“先前大皇子和陛下不亲近,如今在乾清宫开蒙,正好能多见见陛下,和父皇好好亲厚。”
恭妃双手合十说,“我都不奢望这些,只大皇子能多见几次父皇,就很好了。”
“等到皇后诞下嫡子,他这个庶长就有些扎眼,我从不求陛下宠爱他,只求他能顺利长大顺利成亲就藩,我就心满意足了。”恭妃说,她现在可是一点希望皇后不要生下嫡子的意思都不敢露出。
转瞬两日,乾清宫那边来人说课堂已经布置好,大皇子明日就可以去乾清宫学习,恭妃娘娘不用送去,身边带两个宫人随行就是。
恭妃着人送了荷包,晚上搂着儿子交代了半天,“千万不能哭,不能闹,两个时辰就能回来了,母妃就在半道上接你。”
大皇子现在就有些强忍眼泪,他见人少,胆子不大。
“不要怕,那是你父皇啊。你不是一直想见父皇吗?以后就天天都能见到了。”恭妃说,“你在父皇面前一定要乖,你乖,你父皇才会喜欢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会让父皇喜欢我?”大皇子抽泣着说。
“你好好读书,认真的,父皇问你什么你要回答,不知道的就说母妃未曾说过。记住了吗?”恭妃说。
大皇子被追问了好几遍才点头,但是心里满是凄楚,一点都不想去开蒙。
荣昌也是这一日进乾清宫开蒙,她去惯了乾清宫,又早就想学写字读书,所以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前天晚上督促喜桃和无虑把文房四宝都准备好,第二天也不用别人叫早,很爽快的起来,去给王容与请安,一起吃了早餐,就上了步辇去乾清宫。
王容与去慈宁宫慈安宫给两宫太后请安后,就让人去乾清宫,荣昌第一天上学,她得去看看。
大皇子的教室在闲置的殿室,荣昌的小书案就在朱翊钧办公的东暖阁里,搬来一座小屏风隔断,屏风挪到一边,父女两就可以互相对着处理各自的事物。
朱翊钧很是严肃,荣昌第一次见父皇这样,就大眼睛看着他,朱翊钧不为所动,很正经的把上学的规矩立好,然后再说一些勤于学,敏于学等勉励。
王容与来了乾清宫,摆手不让人通传,在隔间外偷偷看了,陛下的老师当的像模像样,荣昌为着父皇不同于以往的表情,有些怯怯,但是因为之前说好的规矩,撅着嘴也忍下了。
王容与瞧着好笑,又偷偷出来,“今日我和公主的膳桌都教摆到乾清宫来。”
她回了坤宁宫,无病一早就按照她说的,在茶水间里鼓捣,做出茶碗蒸糕,里头搁了鸡蛋牛奶,一掀笼屉,香气扑鼻。
“有些意思了。”王容与尝了一个说,她挽起袖子,还亲手做了一个奶油千层饼,面皮是直接在一块铁板上做的,奶油是让李肱和两个小太监轮流着打出来,直接用刀抹在面皮上,最上一层,再撒了一层烤制过的杏仁片。
“行了。”王容与说,“也不知道荣昌喜不喜欢吃这个。”
“娘娘喜欢吃,公主也一定也会喜欢。”无病说。
“那可不一定。”王容与笑道。
王容与这次去乾清宫没偷偷的,荣昌看到她就眼睛发亮,有些坐不住,朱翊钧也就咳嗽两下,“今日就上到这里,明日继续。”
荣昌起身行礼,“谢谢老师。”然后一溜跑到王容与怀里,紧紧的巴住她。
“你怎么来了?”朱翊钧笑问。
“孩子第一天开蒙,我不得来看看,孩子听不听话?老师教的好不好?”王容与笑道。
“学生表现尚可,老师表现你以为呢?”朱翊钧问。
“我倒觉得老师是个好老师,只学生有些娇气了。”王容与抱起荣昌,荣昌的脸埋在她脖子处,不肯起来,“不过看在是第一次的份上,也算可圈可点。”
“荣昌,来,父皇抱。”朱翊钧道。
荣昌扭扭小屁股,不愿意。
王容与拍着她的背,“怎么,昨天还高兴父皇教你,今日父皇教你,你就不喜欢了?”
“父皇凶凶的。”荣昌委屈的说。
“母后方才来看来,我可觉得父皇没有凶你,只是有点严肃,不像平常和你玩闹时的样子。”王容与说。“但是父皇给你上课的时候他就不是父皇了,是老师,你希望老师也像父皇一样,陪你玩耍一样的嬉闹吗?”
“学习可是很严肃的事情。”王容与哄着女儿说,宫人把王容与带来的糕点摆在炕桌上。
“荣昌怕父皇了,那父皇不教了,另外请个老师好不好?父皇只陪着荣昌玩。”朱翊钧也来哄女儿。
荣昌抬脸说,“不,要父皇教。”
“那你要怕父皇,父皇就伤心了。”朱翊钧说。
“不怕父皇。”荣昌说,“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那还让父皇抱吗?”朱翊钧说,荣昌点头,从母后怀里爬到父皇坏了,王容与看着她说,“开蒙了是大小孩了,不能总抱来抱去。”
第一天坐了小两个时辰,荣昌还是有些精力不济,肚子也饿,看着王容与端来的东西想吃,又不想自己动手,只张着嘴想小鸟待哺一样等父皇喂。
王容与很早就让荣昌自己吃饭了,见此情状只摇头说,“日后还是下了学就回坤宁宫用膳,不然照陛下这样的放纵法,我怕她用不了几天,连自己吃饭都忘了。”
“多的这么大还让人喂饭的,正是喂饭的年纪。”朱翊钧说。
大皇子那也下了学,来和朱翊钧请安告别,王容与看看时间,“陛下要用午膳了,没有这个时候还把孩子往回送的道理,今日既是第一天,陛下就留大皇子用膳,以示看重。”
“你啊,对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上心。”朱翊钧说。
王容与浅笑,大皇子这不过是一句话,算的上什么好,荣昌那针针线线都是细心过问,不想娇惯也就是嘴上说说,她也没硬扯下勺子,让她自己吃啊。
朱常洛以为只是像早上一样在殿外磕个头就可以走,虽然看不到父皇有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他有些怕父皇。
但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叫了进去,一进去看,皇后也在,两人分坐两边,荣昌公主歪在父皇身上,嘴巴一鼓一鼓,吃的很香。
朱常洛给父皇母后请安,王容与叫起。“今日是你第一次进学,可还好?”不指望朱翊钧问,王容与先笑吟吟的问道,让人把他抱到凳子上去,又有热水来给他擦手洗脸。
王容与切下一块千层来,对荣昌说,“你去送给弟弟吃。”
荣昌下来,端着碟子过去,“这是我母后做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谢谢公主。”朱常洛说。
荣昌歪头看着他,“你得叫我姐姐。”
朱常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母妃说了,对母后和母后的大公主,要尊从有礼。
荣昌看他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又蹬蹬跑回去了,猴儿上树一样又腻在父皇身上,朱常洛看她,颇为羡慕。
朱常洛常被母亲带着去坤宁宫请安,见王容与多了,没有那么害怕,王容与温言细语,他也能对打一二,朱翊钧在一旁从头至尾都不曾发话,好像他不在似的。
膳桌摆上来,王容与让荣昌好好坐着吃饭,朱常洛平常还是奶娘喂着吃,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王容与一看他用筷子不太熟练的样子,就立马让人上来喂大皇子,为了让他别不自在,也让人喂荣昌。
荣昌这个时候有骨气了,不让人喂。
王容与见朱常洛为了争气,也不让人喂,等会饭都吃不好,只能无奈招手,“你过来,母后喂你吃不吃?”
荣昌眉笑颜开的坐过来,等到用膳完毕,她对朱常洛说,“大皇子,你以后常来和我一起吃饭。”这样就总有人喂我吃饭了。
朱常洛有些受宠若惊的点头。
王容与着人送他回去。
恭妃早就在景阳宫等的心急如焚,一刻钟就要打发人去宫门看一眼,大皇子回来没有。
乾清宫那边传话说陛下和皇后留大皇子在乾清宫用膳,她不免心生战战,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教儿子如何在御前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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