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猎物都是你自己猎杀的吗?”
董宜看着牛车后面放着的黑熊,灰狼还有猛虎的皮毛,眼神当中略带惊异。
她还记得,和段羽的约定不过才过了三天而已。
段羽点头道:“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基本上看不到伤口。”
“你可以检查一下。”
董宜摇头笑着说道:“只要你说,我就信,不用检查。”
“可是......”
董宜好奇的打量着段羽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诓骗你吗,一百金来收这些兽皮,很明显是高于市场价格的。”
段羽摇头。
看人这方面,他还是颇有心得的。
“怎么算这笔买卖我都不亏。”
“你之前已经给了我十金,若要骗我,为何要提前支付?”
“除非.....”
董宜的黛眉一挑,搭在牛车边缘藏在衣裙下方光洁的小腿轻轻晃动笑着看着段羽道:“除非什么呢。”
“除非.....除非你别有用意。”
他好聪明啊。
董宜美眸当中闪过惊讶。
自己的确是别有用意。
那日她和李儒已经说了,她其实是想招揽段羽道他父亲麾下。
他是猜到的?
还是碰巧蒙道的?
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董宜笑着说道:“看来你的脸上又多了一个聪明呢。”
“我就当这是夸奖了。”段羽笑着回道。
“你的箭术这么好,而且我猜你一定会骑马。”董宜笑着说道:“为何有这一身本领,却要在山里讨生活呢?”
“功名但从马上取,若你从军为将,必然大有一番前途。”
“为何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呢?”
董宜的目光落在身后的那些皮毛上。
蝇头小利?
还真是身在富贵家,不知百姓苦啊。
“这位大小姐,我先纠正一下你的言辞。”
段羽伸出一根手指在董宜的面前晃了晃说道:“首先,这些并不是什么蝇头小利。”
“你知道如今梁米多少钱一石吗?”
董宜红唇微起,但却又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四百钱。”段羽笑着说道:“最多四百钱。”
“而且还是上好的梁米。”
“四百钱就可以得到一石的梁米。”
“这一石的梁米,如果加上一些野菜还有其他的熬成粥水的话,可以让一家人活命一个月!”
“十金是多少?”
“可以养活多少人家?”
“一斗酒才不过三十钱,一石盐八百钱!”
“十金.....足以让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跪在你的膝下,做任何事情。”
“更不要说一百金。”
“于百姓而言一百金,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董宜目光惊愕的点头。
一百金,对于她来说真的不多。
似乎从小到大也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但现在一听,好像明白这一百金的含量了。
“至于你说的功名.....”
“还有什么上马为将......”
“那是以后得事情,如果一个男人,连家都保护不好,何谈什么功名利禄封侯拜将?”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自然是要先保家!”
刹那。
董宜似乎是被段羽的话所刺中了心房中某个隐藏许久的记忆画面。
顷刻间使得她安静下来。
目光也带着回忆一般的看向远方。
董宜扬起尖尖的下巴,双手拄在身下的车厢上。
身上黑色的裙摆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牡丹。
目光看向远处天边的流云。
段羽看着董宜的侧颜。
不得不说一句,董宜很漂亮,身上的气质也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女性太多。
“我的父亲是个官。”
董宜目光看着远处说道:“小的时候,我家还不过是一个当地的豪强。”
“那时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每天都可以看到父亲开心的样子。”
“和那些叔伯们纵横草场,纵马疾驰,喝酒吃肉,追逐狩猎。”
段羽安静的听着。
虽说此时两人乘坐牛车身处长街。
但在董宜开口的一瞬间,故事就仿佛是将周围嘈杂的环境隔绝了一般。
段羽也似乎看到,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站在碧绿的草场上,远处是蓝天,白云。
地平线上男儿纵马疾驰,女子牵线引牛。
画面平静而祥和。
“可是好景不长,我的家乡发生了叛乱,到处都在打仗,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我的父亲被朝廷征召,成为了将领,开始镇压叛乱。”
“后来因为立功,被朝廷封赏,当了更大的官。”
“一开始,父亲很开心。”
“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都在说父亲前途无量。”
“可是,时间越长,我却发现父亲越来越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是父亲有一次去了洛阳回来之后,好像很久都没有在笑过。”
“我不懂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在家的时候可以那么开心,为什么当了官反而不开心了。”
“自从那以后,父亲对家里的关心也越来越少。”
段羽看到那俏脸上的情绪有些低落。
董宜说她不懂。
但段羽似乎是猜到了一些原因。
东汉有话说,说是权利掌握在士族的手中,财富则是掌握在豪强的手里。
士族传承有序,掌握着治理天下的知识垄断权利。
而豪强在当地有钱有人,垄断财富。
但本质上,豪强是要比士族低一个等级。
士族利用豪强,但却又看不起豪强的出身。
董宜说她家原本是豪强出身,后来因为战功而得了官位。
但也应该是地方上边缘化的官职。
什么是东汉真正的官?
什么才是士族眼中的官?
是那些世宦两千石,一地太守,掌生杀大权的才叫官。
是两千石,是银印青绶的才叫官。
董宜说她的父亲去了洛阳,想必应该是去跑官去了。
但之所以不开心,肯定是因为吃了闭门羹,或者是直接就被瞧不起了。
像是这种地方出来的小官,想要晋升,首先要在朝中有举主。
若无举主,即便功绩再好,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也一样不屑一顾。
何为举主?
说白了,其实就是主人一样。
我可以推举你,但你必须认我为主。
董宜的父亲必然是在洛阳城内碰了一鼻子灰。
“我.....我能说两句吗?”段羽看着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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