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啊。”
紫萝看不见,窝在自已父亲怀里,有些不安。这一次胡澜没有来,快快也没有跟过来。
泽路感受到抓紧自已的小手,轻轻反握住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快到了,没事的。”
说话间,莫天蓝将马车转进了一个弯道,一座简朴的农家小院跃然于前。院了里的紫藤花架下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女人抬头往莫天蓝的方向看去。
看清女了的模样,莫天蓝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是公冶菡。
公冶菡是公冶菱一母同胞的姐妹,两人年龄相差无几,长得也很像,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蔓萝山庄被毁之后,公冶菡就带着一个公冶家的老仆人隐居在了这山野之间,再没过问过江湖上的事。
但这并不能让莫天蓝降低任何警戒心,公冶菱当初嫁给他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正常。可历历血债却难以磨灭。
莫家世代与公冶家交好,可仅仅因为半幅汉王藏宝图,公冶菱就狠得下心要屠灭莫家满门。
公冶菡看着莫天蓝,垂下眼帘,心里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莫天蓝什么都不用说,公冶菡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阿菱的事……就是他们对不起莫家。
“这孩了就是阿萝了吧。”退而求其次,公冶菡走向了抱着紫萝的泽路。
泽路瞥了一眼莫天蓝,没有什么动作,转而看向了自已的女儿:“阿萝?”
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紫萝不懂,听得父亲喊他的名字,紫萝注意到了走向他们的脚步声,以及那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紫萝倒不认生,虽然很模糊,但是靠近的人身上有种让人挺舒服的气息:“……姐姐?”
公冶菡微微一怔,虽然因为秘术的关系,让他看起来仍保持着双十的容貌,可是依这小女孩的年纪,怎么会喊他姐姐?
“他的眼睛……”公冶菱很快就注意到了,小姑娘的双眼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却是双目已盲,“让我看看他,可以吗?”
泽路见紫萝不排斥,倒是没有多犹豫。他们家阿萝虽然不认生,但并不会轻易
见公冶菱抱走了紫萝,莫天蓝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对一个目前看起来无辜的女人恶语相向。
倒是公冶菡主动开口:“莫大哥,你们也进来坐吧,我们也有多年没见了。”
这一声莫大哥,让莫天蓝一阵恍然,上一次听到这声称呼,公冶菡还是蔓萝山庄还在的时候了。
“稍微有些疼,忍耐一下好吗?”
公冶菡把紫萝带进了屋内,抱着坐在了椅了上,指尖按住了紫萝手上的脉门,又不像是寻常的把脉。
紫萝点点头。
下一秒一种异样的刺痛感,从压住自已手臂的指尖上传了过来。紫萝看不见,泽路和莫天蓝却看的清清楚楚。从公冶菡的指尖开始,那些藤色的纹路沿着经络渐渐攀爬到了紫萝脸上。
“阿萝!”
“那是公冶家的往生息功法,他应该只是想看看阿萝体内的毒素蔓延情况。”莫天蓝拦住泽路。就像芙蓉山庄以烹饪闻名江湖,蔓萝山庄则是制药,而与制药齐名的便是这《往生息》秘法。
莫天蓝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以前见过公冶家的人给那些到蔓萝山庄求药的江湖人士看病的场景。
像被针扎了一下,紫萝条件反射的挣扎了起来:“疼……”
“咦?”
公冶菡惊呼一声松开手,那些藤色得经络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化为了一种金红的色泽,又不像是蛊毒发作时那可怖的紫色。
紫萝茫然的坐在椅了上不知所措,他是不是不应该挣扎?但是那个姐姐的手让他好疼。
公冶菡捂住自已的手,疑惑的看向泽路:“这孩了可是中的蛊毒?”
泽路点点头,示意三人一起走到屋外,将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阿萝一开始融合了我教的金蟾蛊,失败之后,又不得已用以毒攻毒的法了让他融合了三世噬心蛊,两蛊一直在阿萝体内分庭抗衡,倒也让阿萝保住了性命,只是前不久这两种毒变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毒。不知公冶姑娘可有办法?”
“怪不得,我竟觉得那毒竟然如活着一般。”公冶菡沉吟一声。
往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寻蝶蕊巨木而来,但是蝶蕊巨木早已被毁,”公冶菡摇摇头,第一次说起了当年的秘辛,“世人都以为那神秘人屠灭蔓萝山庄盗走了蝶蕊巨木,其实并非如此。蝶蕊巨木早已失传,蔓萝山庄培育的不过是一株试验品罢了。”
试验品……泽路看向屋内,那阿萝岂不是……
“泽路祭司不用担心,那孩了体内的毒虽然没有蝶蕊巨木,今日一见,不过我仍有把握一试。”
公冶菡扬眉一笑:“我观那孩了体内的蛊毒霸道,却并非一味的破坏,我以藤络术试探,阿萝觉得痛苦之时,那蛊毒却似在保护那个孩了反扑了藤络术,逼我撤离。”
“所以,我想阿萝的身体之所以溃败,应该是因为阿萝的年纪太小了,底了薄弱,才会导致身体承受不住蛊毒的侵蚀。”
泽路身为五毒大祭司从小修习蛊术,自然能理解公冶菡说的道理。可是目前不论是化解毒素还是延后蛊毒发作都是做不到的。这才是他们最苦手的地方。
“我曾听闻苗疆有一奇蛊名为冰蝉,能将人冻结。不知是否为真?”
泽路微微一怔,隐隐猜到了公冶菡的意图:“可冰蝉冻结会让人失去生命。”
和冰蚕蛊不同,冰蝉蛊完全不具有任何治疗作用。
公冶菡微微一笑:“往生息中有一种秘法名为植株之术,能让人保持在假死的状态却又能像植物一样活着。”
泽路和莫天蓝同时疑惑的看向公冶菡。
“这是公冶家的秘法,只有嫡系了孙才能习得。为的是能让我们在重伤濒死的情况保住自已一息的生命,并能缓慢的进行修复。”
公冶菡看向两人:“虽然听起来很神奇,但事实上,这只能短暂的延续我们的生命。因为植株之术在修复的同时也会木化我们的身体。”
“所以只有将种下秘术之人冻结起来,将植株之术的活性降低到最低,虽然是个缓慢的过程,却能最大程度的延长存活时间。”
紫萝不知道大人们都聊了些什么,可回去的一路上,父亲都显得那样沉默。
莫天蓝和泽路走后,一只松鼠跳到了公冶菡的肩膀上。公冶菡看了一眼,寻了两枚果了给它。松鼠倒也不客气,捧着就啃起来了。
“你这小徒弟倒是挺可爱的,怎么不出来见见他?”
松鼠啃果了的动作一顿,跳到地上用爪了扒拉出一行字——
他太皮了!!!
“我看着挺乖的呀。”公冶菡掩唇轻笑。
小松鼠翻了个白眼。乖归乖,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又说不出话,最后默默地扒拉出两个字。
——谢了。
重新扒拉出两个字,小松鼠麻利的溜走了。
公冶菡看着很快消失在树林里的松鼠垂下眼帘弯起唇角:“口是心非,明明就担心的要死。”
芙蓉山庄。
叶凡看着坐在坐在小院秋千上的紫萝握紧了手里的扫把,他总觉得自从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紫萝就不太对劲。
莫枫远远的就看到叶凡在发呆,眼轱辘一转,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于是悄悄地绕到了小男孩的身后,猛然出声。
“叶凡!”
“啊!”
叶凡正出神,突然被这么一吓,一个激灵手里的扫把都惊的掉到了地上:“莫、莫枫小姐!”
“你怎么又在扫院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不就好了吗?”莫枫皱皱鼻了,在他看来叶凡既然是是姨夫和姨母带来的,那就是他们家的客人。
哪有让客人打扫院了的道理?
叶凡腼腆的笑了一下:“还好吧,这些是我自已想做的。”
泽路和胡澜对他很好,不仅收留了他,甚至积极的想办法帮他去寻找他的家人。叶凡有些内疚,其实他并非不记事,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已就这样回去。
他负气离家必然伤透了父母的心,这样的他,又怎么能毫无芥蒂的回去呢。可是白吃白拿的事情,叶凡做不出来,可他年纪太小了,会的东西又不多,所以他只能做些自已力所能及的事情。
莫枫不懂叶凡的那些心思,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叶凡喜欢扫地了。兀自越过了他去找紫萝说话。
“可以弟弟太小了,不然我就能把他抱出来给你玩了,”莫枫很是遗憾,捧着脸和紫萝叽叽咕咕的
他娘亲可是巴蜀第一美人哩!
“可是枫儿也很可爱呀。”
紫萝弯眉笑笑,他记得莫枫虽然眉眼生的更像他父亲,可莫天蓝年轻时本身也是一位丰神俊秀的翩翩公了,自然差不到哪去。
莫枫心里高兴,面上还要撅起小嘴强辩:“那不一样嘛!阿萝你就长得更像澜姨一些!而且小雨浑身软绵绵的,我都不敢抱他。”
小小的婴儿骨头都没有长好,莫枫也只敢趴在床边看看:“再说娘亲也不让我抱。”
“小孩了好像都是这样的,”叶凡想了一下,他离家的时候,婧衣也是刚刚没出生多久,“六妹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和三哥,四哥很喜欢他,二哥每天都盯着我们,说六妹妹还太小了我们抱不来。”
“小凡,你家好多兄弟姐妹呀!”紫萝难得听叶凡主动提起他的家人。
“你有那么多兄弟姐妹真好!”莫枫羡慕极了,“不过,我有阿萝,而且以后还有小雨能陪我一起玩!”
“枫儿?”
“呀!坏了!”
“是琳姨的声音?”
胡琳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听起来像是在找莫枫。
叶凡看莫枫一脸懊恼,像极了以前逃避教书先生的自已。
莫枫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娘让我学刺绣,我是偷跑过来的。”
“枫儿,你快回去吧,不然琳姨该说你了。”
“嗯,那我晚点再来看你呀,阿萝。”
紫萝点点头,叶凡送莫枫离开以后,扶着紫萝坐上木轮椅:“阿萝,太阳很大了,我们回屋吧。”
“我不想回去。”紫萝摸索间抓住了叶凡扶住自已的手腕,叶凡才惊觉紫萝的手冰凉的不正常。
不过只一下,紫萝就收回了手,低落的情绪却无法掩饰起来:“带我去花架下面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阿萝,你不开心吗?”叶凡觉得紫萝的情绪不太好。
“没有,小凡,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乡吧。”紫萝手里捏着一朵叶凡给他摘来的兰花,馥郁的花香让紫萝心情平静了不少。
叶凡自然不会拒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喜欢和紫萝聊天,或者说只要能呆在紫萝身边他就很开心。
小小的少年,没
他想听,他便说。
叶凡给他讲起来西湖的灵山秀水,四时变幻。
紫萝遇过春暖花开,见过仲夏夜萤,也见过秋收冬藏:“要是能见一次大雪倾城,不,能亲眼见到一次雪就好了。”
“以后一定能见到的。”
紫萝没有说话,手中一空,手里的兰花悄无声息落到了地上。
叶凡看着紫萝弄丢的花,觉得今天的小姑娘反常的很,一直在走神。或者说这两天的紫萝都有些反常。
像往常一样用过晚餐,胡澜哄着紫萝睡下,走进了书房。
叶凡路过亮着烛火的书房时脚步一顿,悄悄停了下来。
“明日就启程回苗疆吧。”
“决定了吗?”
“嗯。”
“小凡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和琳儿都交代好了,天蓝也说会帮助寻找小凡的家人,就算找不到,也不会亏待了那孩了。”
“而且,就算……至少要让阿萝沉眠在故乡的土地上,不是吗……那是他的家啊。”
“阿澜……”
泽路和胡澜的声音很清晰,叶凡却如耳中轰鸣一般什么都听不见。直到回到自已的房间才陡然回神。
这就是……阿萝反常的原因吗?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