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 血腥味就越发浓郁了起来。
雪渐渐小了,天空阴沉沉的,雪屑在半空中零零散散地飞舞着。
沈秋庭往前走了一阵, 忽然停住了脚步。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萦绕在鼻端的血腥味悄然消失了。
面积不大的小树林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了树木的阻隔,一片干干净净的荒地就出现在了沈秋庭面前。
脚下的凸起的田垄, 此处原本应该是一片农田。
沈秋庭捡了一根带着枯叶的树枝充作扫帚扫了一下地面,厚厚的雪面被破开了一个口子, 露出里面枯黄的植物根茎。
他看了半天, 也没有分辨出这究竟是什么植物的根茎。
灵安镇离冰原很近,能生长的植物不多,更别说能用来大面积种植的作物了。镇子上常住的人大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修士, 不需要日常进食, 能出现这么一大片以凡人方式种植的田地,不可谓不蹊跷。
沈秋庭随手把扫干净的地面重新用雪埋好, 一抬头发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正用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人是个看起来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 身子佝偻得像是一只弯曲的虾,身上穿着一件北域凡人常穿的兽皮袄。兽皮袄已经很旧了,上头补丁摞补丁, 看起来倒还算干净整洁。
老头见沈秋庭看见他了, 也不怵, 弯腰从地面上拾起了个什么东西放进手中的竹筐子里,颤颤巍巍地冲沈秋庭招了招手:“哟,这是哪家的后生啊?是要往哪里去啊?”
看起来是个活人,还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
这老头出现得太过蹊跷,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沈秋庭依然没有掉以轻心。他笑了笑,试探性地询问道:“老伯,此处是什么地方啊?”
老头抬头拿他那双死人一样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沈秋庭一眼,恍若耳背一样:“这里没有别人,你要歇脚就跟老朽回家吧。”
沈秋庭听见这句话,转身就走。
他脑子有问题才会跟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回家。
他才转身走了几步,眼神微微一动,手中灵剑出鞘向旁边挡了一下。
金属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沈秋庭偏头一看,一只只裹着一层皮的干枯手爪,连带着手中抓着的竹筐子落在了地面上。
沈秋庭回过身去,见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
他的右手手掌被齐根削掉,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只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茬。
老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用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他,一张皱得像是橘子皮一样的老脸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后生,跟老朽回家歇一歇脚吧。再往前走,可就找不到跟老朽一样的好心人了。”
沈秋庭看着他断手处的骨茬,往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地拔剑割开了“好心人”身上的衣服。
一副雪白的骨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头身上只有露出来的头和手裹着一层薄薄的皮,剩下的部分半点血肉都没有。
沈秋庭好歹也算是见过魔域之中诸多邪术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种邪术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的。
老头像是被沈秋庭的行为激怒了,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了拉被割开的衣襟,气恼道:“你们这些外乡人真是不识好歹!老朽好心好意地想带你们回家歇歇脚,不愿意就算了,还要对老头动手动脚!”
沈秋庭被他一句“动手动脚”震得不轻,回过神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你是说,还有外乡人来过这里?”
老头放下了拉着衣襟的手,诡异地笑了笑:“是啊,他们眼下都在老朽的家里呢。”
沈秋庭瞬间换了一副面目,和蔼可亲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老伯了。”
无论跟着这老头回家的究竟是哪个倒霉蛋,他都不能不去看看。
老头见他愿意跟自己回家了,立刻高兴起来,拿着只剩下半截的手指点道:“老朽家就在那头,走几步就到了。”
沈秋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了一片昏昏沉沉的雾气。
周围不知不觉起了浓雾,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更加昏暗了。
老头捡起了他的竹筐子,健步如飞地走在田埂上,时不时还要回头催促一下身后腿脚不利索的后生,让他走快些。
沈秋庭一边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老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老头走了一会儿,在一座小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这座不大的院子像是突兀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的,跟周围昏暗阴沉、雾气缭绕的环境格格不入。
像是听见了人的动静,院子里传来了几声狗叫。
老头熟门熟路地掏出钥匙打开了木门上的锁,推门走进去,一脚踹开了凑过来的几只狗,抱怨道:“去去去!一天天就知道吃,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几只狗挨了踹,夹着尾巴呜呜咽咽地缩了回去,转而用发红的眼睛盯住了跟着老头进来的沈秋庭,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低吠。
沈秋庭对上那几只狗的眼睛,后背不受控制地有些发毛。
他回头看去,方才被老头打开的房间门已经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他试探地用手推了推,没有推开。
出不去了。
老头用仅剩的一只手不太灵活地放下手中的竹筐子,抬头看见沈秋庭的动作,凉飕飕地笑了一下,没作声。
几只被他踹走的狗看见他放下的竹筐子,眼中纷纷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却碍着老头不敢上前,只是在竹筐子不远处转来转去。
老头看了看几只夹着尾巴的狗,终于善心大发,掀开了竹筐子上的盖子,将里头的东西倒进了旁边的盆里,招呼几只狗:“吃饭吧。”
几只狗立刻冲上去分食起盆里的东西来。
几只狗一边吃一边互相撕咬,盆里的东西因为它们的动作骨碌碌滚了一些出来,其中一截正好滚到了沈秋庭面前。
是一根被啃得破破烂烂的手指。
奇怪的是,手指上只有一些白惨惨的肉,半点血丝都没有。
沈秋庭有些犯恶心,忍不住偏过了头。
看见沈秋庭的动作,老头高兴了,又踹了一脚几只狗,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快进屋。”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房门。
房间中只摆着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看起来十分寻常。
都到了这里了,沈秋庭也不犹豫,跟着老头走了进去。
老头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继续热情道:“来,喝杯水。”
沈秋庭看着他娴熟的端茶倒水的动作,心里忽然模模糊糊想起一个人来。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将里面的水喝了进去。
老头余光盯着他把水咽下去了,放了心,道:“稍等一会儿,老朽去炒几个菜。”
这小修士看着精明,没想到警惕性这么差。
既然这么轻易就喝了水,看来后续的准备也用不上了。
他佝偻着身体,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老伯等一下,”沈秋庭忽然叫住了他,笑眯眯地问道,“您之前说您家里还有其他的外乡人,我怎么没看见呢?”
老头回过头来,“呵呵”笑了两声:“着急了?这可急不得,等时候到了,自然就看见了。”
沈秋庭挑了挑眉,也跟着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等吧。”
过了一会儿,沈秋庭见老头已经走远了,袖子在桌子上一拂,方才被他喝下去的水又重新出现在了桌面上。
他盯着水看了一会儿,蹙了一下眉。
这水喝下去的症状……要怎么装才好呢?
老头装模作样地在厨房里忙了一会儿,便重新走了回来。
沈秋庭已经一动不动地趴在了桌子上。
老头检查了一下,看他是真的昏过去了,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些大门派精心教养的弟子也不过如此,都是一群看着好看的废物罢了。
他们根本不懂得欣赏真正的天才。
老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中透出几分毫不掩饰的阴沉。
他把沈秋庭拿绳子胡乱绑了一下,拖着他往门外走去。
沈秋庭闭着眼睛装死,任由他拖。
老头拖着他走了大半个院子,忽然停下来鼓捣了一阵,像是打开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沈秋庭就感觉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被扔了下去。
落地之后,他活动了一下被砸得生疼的身体,偷偷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周围铺了一地的大白菜和乱七八糟的杂物,旁边还摆着一张瘸了半条腿的桌子,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上去像个地窖。
且不论这老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看起来还挺接地气的。
他打量了一圈的功夫,老头已经踩着地窖上的□□爬了下来。
沈秋庭立刻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装死。
他感觉到一道阴沉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片刻,随后老头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给我把他的血吸干净。”
沈秋庭立刻提高了警惕,偷偷用手中藏着的小刀割断了绑着自己的绳子。
没过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了过来。
沈秋庭立刻睁开了眼睛,跳上了旁边一张瘸了半条腿的桌子。
白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小虫,正向着沈秋庭方才所在的方向爬动着。
他一道灵力过去将那些吸血的虫子杀灭了大半,看了还站在原地的老头一眼,眯了眯眼睛,叫出了老头的名字:“林栩?”
作者有话要说: 林栩:想不到吧?我林小强又回来了!(骄傲jpg)
秋秋:明天就让你死:)
我回来了,亲亲宝贝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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