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空气完全凝固了。荼蘼的世界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父皇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耳畔清晰的两个字:“贱货!”直到父皇拂袖而去,她才瘫软在地,半边脸像火一样在烧。
荼蘼清楚是自己做错了,她本想引诱金立宁,然后告他一个欺辱公主,看父皇到那时还会袒护他吗?却不想被父皇撞上,自己丢尽了颜面不说,父皇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动过她一根指头,荼蘼不知挨打是什么滋味,这一次是父皇第一次动手打她,而且出手如此之重。
比起这一巴掌,让荼蘼更无法承受的是那个两个字的咒骂。父皇就算再生气又怎会将那么肮脏的字眼加注在自己女儿身上。她想知道那一刻父皇究竟将她当作了什么?
齐瑞浑身颤抖,仿佛那一耳光耗尽了他所有气力,回到寝宫门口便一下子依附在门柱上大口喘着气,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幅幅画面让他觉得头晕目眩。这时,有人来报说辛芒已经在御书房恭候多时。
“皇上,您要是龙体不适——”贴身内侍看出异样上前关切道。
齐瑞摆了摆手,“打盆清水!”
他将头埋进水中,用清凉的水冷却浮躁的心绪,许久才得平静,然后重新整理仪容走进御书房。
辛芒迫不及待地将边城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禀皇上。
齐瑞听后思虑良久,“木之合有兵权,常年戍边虽然距朝京甚远,但也意味着木之宇隆很难约束;佐佐小王爷身处王庭,旁边有他母后留下的亲信支持,年纪小倒也成了优势。只要他们兄弟联手,至于拥立谁待事成之后再看他们的表现也不迟。”
皇上三言两语就点明了方向,辛芒赶紧应道:“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安排。只是——要我们的人参与其中,送亲是最好的理由。”
齐瑞点点头,“只是这和亲的人选朕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皇上用了一个“拿不定主意”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只是还未下决心,辛芒想着却不知皇上属意的人选是谁,总不会是荼蘼公主才对,但皇上不说他也不敢道明,更不敢问。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大泱使臣求见。齐瑞想了想觉得没有不见的道理,于是应道:“将来使带至紫宸殿等候。”
大殿之上,大泱使臣命随从搬上两个一人高的物件,均用绸缎盖着。他走上前施礼道:“大熵国皇帝陛下,在下奉我王御命向皇帝陛下带来两件礼物。”
齐瑞见状大为不解,什么礼物早未提及偏偏此时送上?却见来使先是揭下第一个物件上的绸缎,一副精美的画像便呈现在眼前。
只见金丝画缎上一匹白玉宝驹,通体一点杂色也没有,马背上站着一个姑娘,一身红衣如同烈火熊熊,帽冠上的羽毛迎风招展,连每一根羽丝都刻画得丝丝分明。
姑娘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一条蟒鞭,她挺直着脊背稳稳站立。往脸上看,鹅蛋脸,一双浓眉,修长的丹凤眼,悬胆鼻配着如宝珠般丰满的嘴唇,虽说不上十分美貌,却是英姿飒爽别有一种风韵。七八中文^/
“这就是我国的长公主,苍雅殿下。”来使骄傲地说道,“在下刚得到消息,殿下已于数日前启程向圣都进发,我王的诚意由此可见。只是——”说着,来使话锋一转,“贵国陛下的诚意何在呢?”
前一刻还为大泱公主的姿容而屏气凝神,听闻此言齐瑞的脸色立刻暗沉了下来,原来这使臣是来逼婚了。
但顾及颜面,他还是和颜悦色道:“大宇王矫矫英雄傲居北国,岂是什么女子都能与之匹配的?所以,朕一直在思量,想从皇室中挑选出一位最出色的公主,才不枉大宇王如此美意。”
来使听罢紧接着说道:“陛下太过自谦了,您的女儿每一个都是人中凤品,听说有位荼蘼公主就快到笄礼的年纪了,想来与我王应是般配。所以,在下特替我王恳切地向贵国荼蘼公主求亲,还请陛下应允。”
听到对方直接说出荼蘼的名字齐瑞心里咯噔了好几下,看来这来使是来者不善啊,他心里思量着该用什么话术搪塞,但是,还没等他作出回应,对方又说道:
“为表我方诚意,在下带来的这第二件礼物便是我王的画像。”说着一把揭下另一幅上的绸缎,一身戎装的木之宇隆跃然纸上,画作比刚才那幅更加用心,也更加精美,画师不遗余力地突显了木之宇隆的挺拔威武,直看得齐瑞心里不免平生一股酸意。
这时,来使高声道:“我王意欲将此画赠予荼蘼公主,一来向公主聊表诚挚之心,二来也是为打消公主殿下的顾虑,我王正值孔武之年,公主嫁过来当奉为正宫王后,诸少主皆尊之为嫡母,我王还盼望着公主日后能为我大泱国诞下王位继承人,以延续我两邦交好之情。如此拳拳美意还请陛下不吝成全!”
这些话齐瑞听着字字不能入耳,这最后就是干脆地逼自己点头嘛!他朝旁边的辛芒瞟了一眼,对方也是一脸的愤愤加无可奈何,于是他狠了狠心,回道:
“大宇王一片赤诚,朕怎有不应的道理?只是,说出来不怕贵使笑话,朕的诸位公主中属荼蘼的性格最为乖张,从小到大,无论大事小情都是她自己做主,就连朕这个父皇的话都不管用。”
说着他假模假式地苦笑了两下,接着道:“更何况这终身大事,朕呐虽为一国之君也不敢替那丫头先答应了,所以还得荼蘼自己点头这婚事才能作成!”
“这——”来使愣住了,“听闻贵国的习俗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乃天子,难道还要请求公主的同意?”
齐瑞心想反正这张脸已经舍出去了,就坚持到底吧,于是点点头,“正是,必须荼蘼自己乐意。”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我乐意!”说话间,就见荼蘼提着裙摆走上大殿。
荼蘼的突然闯入可真真把她爹吓了个够呛,赶忙冲一旁的内侍使眼色,对方于是高声道:“公主无宣不得入殿,请殿下回避。”
荼蘼压根儿不理会,言道:“怎么?我自己个儿的婚事,我这当事人还不能在场了?”
一旁的使臣看着荼蘼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他这辈子大概连做梦都没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吧,赶忙接道:
“是啊是啊,既然公主来了,正好征求殿下对这桩婚事的意见。”
荼蘼用眼角瞟了一眼来使,然后来到木之宇隆的画像前,“我还以为赫赫有名的大宇王是个老头呢,没想到——还挺年轻,长得也还行,配本公主嘛——马马虎虎,也过得去!”
说着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皇,高声道:“父皇,这桩婚事女儿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