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站在无事殿前望着星起星散,化羽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次日,暮光起身,昨天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脸上又恢复了随和模样。他照旧伸了个懒腰,瞥了化羽一眼问道:“你还在啊?”
化羽一愣,随口回了句:“我不该在吗?”
“我还以为你早迫不及待地去找他们了。”
化羽清楚这个“他们”所指为何,于是照实答道:“想过。但我答应过你。”化羽应过暮光,自此以后诚心跟随,只听他一人号令,即便这位神君个性奇怪,但承诺就是承诺,他不会忘。
“还记得。行,也不枉我——”暮光突然咽回了似到嘴边的半句话。他想起天帝昨日对自己说的那四个字,他哪里是在祝自己生辰快乐,分明是在问:“这下如你心意了吧?”
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把整件事想简单了。
算了,做都已经做了,既然自己好胜心作祟想收服这个野性难驯的小家伙,这架子就不能掉,撑也得撑住了!
“神君,”化羽想问昨日之事的后续。
暮光摆了下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着急,有关神阶的刑罚是要天帝亲自批示的,诏令未至,就还没有定论。”
“那——”
“别担心。他们几个不会被重罚的。”
“我确实不懂。流光司印是自己承认了往昔过失,但琼极少史和——剑仙,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也要去请罚?”
“无论事出何因,以下犯上就是过失。索性殇戈的确有罪,他们所告不虚,所以也只会治一个以下犯上的罪,罚几下也就完事了。”
“罚——几下?”
暮光熟知仙律更了解天帝的脾气,自然没有乱说。
此时,苍清崖、花子卿和司剑同在仙刑司等候发落。
苍清崖被勒令回苍无境禁足,两百年内不得离境。而花子卿和司剑则被罚各领十下戒鞭。
此时,九天鼓声响起,三界诏令下达:殇戈因私自修习仙界禁术读心术被罢免仙职,褫夺封号,降上神为仙阶,罚入书山担抄录一职。
听到这个处罚,苍清崖不由嘴角一挑,“修习禁术?这个罪名如此惩罚,相比之下帝君对我还是宽容得很喽!”
已经双双跪在刑台的花子卿和司剑不禁相视一愣。花子卿只是惊讶没有说话,司剑却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是读心术?昨日根本没来及提!”
花子卿此时心中已经有数,不由叹口气道:“你不是同迟光神君讲了吗,也算控诉过。”
“可是,这根本不是关键!”话音刚落,第一鞭先后落下,二人牙关一咬都未吭声。
司剑接着道:“算了,天家顾及脸面可以理解。不过,既然殇戈认罪,君书玉就该无罪。昨日,你为何拦着不让我提?”
“你没看昨天的情形,你觉得帝君乐意听吗?”
“啪——啪!”
“君书玉是冤枉的,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不然呢?你听方才的诏令,哪一句提到殇戈陷害同门了?倒不如私下里去求灵宝天尊,找个时机、找个由头赦了冷仙倒还有可能。不过,我劝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司剑知道花子卿说得在理,殇戈苦心经营的仙途几乎被一撸到底,也算是重罚了,但罪名却避重就轻。还不是天家的脸面为重,所以,纵然君书玉冤枉,她的案子也注定无法摆在台面上伸张。可她心中的不平难以抑制,脱口而出:
“什么?我们忙活半天,难不成就这样白费了?”
“啪——啪!”
花子卿挨的是打神鞭,比司剑挨的戒仙鞭威力更甚。他忍着剧痛侧眼看向司剑,眼神中的诧异和无奈分明在说:“什么叫白费?他不是冲你来的?你这么做不也是为自己清除后患?”
十鞭落定,身体的疼痛让司剑冷静下来,之前曾经萌生的怀疑再次袭上心头,甚至更加强烈。那个仙履阁的仙童既然有殇戈做后台,也如愿坐上了仙位,怎么会轻易被花子卿审出实情?回想他的种种表现,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有御仙阵那件事,虽然事后都未再提,但司剑一直觉得其中有蹊跷,甚至怀疑过花子卿。但照眼下来看,他和殇戈不是一路。既然花子卿不是殇戈的人,又具备轻易破解殇戈阴谋的智慧,当时怎么会着了他的道,成为他的棋子?
如今殇戈倒台,花子卿将会代行主仙之职,未来很有机会擢升为上神,坐稳主位,怎么看真正的受益者都是他,只有他!
司剑想着,暗暗打定主意,待自己去求了灵宝天尊,为君书玉讨还个说法,便要去弄清心中的疑问。
九天诏令一下,化羽也是大大的不解。怎么就只定了个偷习禁术的罪,别的提也没提。
暮光显然毫不意外,“结果比样子重要。只怕这个结果,尚不能如意。”
化羽却没听懂他句中深意,只是问道:“那冷仙是不是可以脱罪?”
暮光摇摇头,不置可否道:“那就看剑仙的了。你——帮不上!别想了,走,带你去熟悉一下天庭各司。”
化羽突然有一种预感,原以为成了仙和司剑之间的距离就会被拉近,但似乎他们往后更会渐行渐远。但是,他无法反抗。
化羽跟着暮光穿过天庭数不清的雕栏玉砌,心中却不显波澜。想自己年少初上四羽阁时,曾为那里的美景惊叹不已,料想仙境也不过如此。如今,自己不仅走过仙境,更是上到天庭,天宫琼宇何等壮阔,于眼中却也不过千篇一律的奢华宫阁。原来,被惊艳的从不是眼中风光,而是当时心境。
他们首先来到天机阁。
化羽抬眼望着一层堪比几十层楼高的楼台,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天机阁,掌管凡间兴衰命运的地方,也不知何时他才能如愿在这里当值?
“这就看傻了?这里早不比过去了,现在还在运转的也就这两层。上面一层主管凡间未来运,下面这一层记录凡间过去和现在事。走吧,咱们去下面那层。”
他们顺着阶梯而下,走了很久很久,途中无人经过,手边尽是数不清的卷宗,密密麻麻罗列得整整齐齐,看得眼晕。暮光不时停下,抽出一份查看,然后在手中的册子上记录着什么,化羽只能捧着笔墨在旁候着。
暮光好像记了很多,但他们还没走到底,他却合上册子,“够了,先到这儿吧。”然后就掉头回去了。
接着,他们来到四时宫。
暮光向一个仙官打听:“今日哪位水君当值?”
仙官回话:“回神君,司水衙坐镇的是南海水君。”
暮光长舒一口气,嘀咕了句:“那就好。”便抬脚走了进去。
化羽不禁奇怪道:“为何是南海水君就好?”
“你误会了。我是说,只要不是北海水君就好。”
化羽更加诧异,正想继续发问已经到了地方,暮光让他在外面候着,然后掏出一个竹筒举在手里兴冲冲地走进司水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