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崇乐帝时已是三天后的事情, 他整个人憔悴着脸色闯进了揽月殿。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清乐眸含关怀,一如往昔的迎了过去。
崇乐帝泛红的眼睛紧盯着清乐,一把抓起对方的手,抿唇间有些话已至嘴边,“清乐, 你告诉朕, 你有没有、有没有...”
清乐怔愣,瞬间便晓得对方为何这幅失态的神情。
清乐端得镇定,侧目凝向崇乐帝,语气尽显柔和, “陛下这是怎么了,一来便如此问话,臣妾听得好生糊涂呢?陛下...究竟想说什么?”
尽管被如此质问,清乐依旧面不改色, 甚至连语气也似千锤百炼般,调子也不曾变。
崇乐帝盯着面前神态自若的女人, 忽明忽暗的眸光中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清乐, 朕待你如何?”
“陛下待臣妾甚好!”这话不假,不管这份好的心思为何, 至少对方至今都没有对不起清乐。
崇乐帝听得这话,身子微压制着气势,俯身紧扣着对方的下颚, “记住你说的话!”
崇乐帝指尖抚上她的眼眸,遮住了对方的视线,纠结而又明了的情绪翻滚在面孔上。
清乐、清乐,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崇乐帝对着面前这个特殊的女人,心中的愤懑和失落一点点的平息了下去。
“清乐!”沙哑的嗓音在耳边萦绕,崇乐帝附耳低吟着,“你是朕第一个想珍惜的女人,朕不想…失望。”
话毕转身离开,不曾给清乐半丝缓冲的时间。
珍惜吗?这两个字回荡在清乐的耳边,她不晓得崇乐帝用着怎样的心情对她说出这句话的,可是清乐却实实在在的意外了。
掌心抚上胸口的位置,眉眼中荡起了点点的涟漪。
尽管琉璃说她将事情处理干净了,可崇乐帝的这份异常叫她明白,对方定然是知道了些事情,不管他是从靖华公主的口中得知的,还是自己查出来的,清乐都不意外。
叫清乐百般不解的是,明明已经找了上门质问,为何临了却又将事情压了下去,不曾撕破脸面,难道是因为证据不足吗?
这理由清乐自己都不信,“或许是因为...不忍?”恍然间清乐已低诺出声了。
“娘娘!”琉璃匆匆而来,面露担忧,“陛下他...”可是发现了。
琉璃想到这个答案便慌得很,明明她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干净,陛下如何知晓的?
清乐竖起指尖搁置嘴上,警告道,“琉璃,禁言!”
琉璃愣了一下,反应后连连低下头颅,“奴婢、奴婢失态了!可是娘娘,陛下他...”
“无事!”
“什么?”琉璃诧异的抬起了头,方才陛下那副神态分明是有事,娘娘为何...
琉璃到底年轻,初初接触这些事情,难免不够成熟,清乐提点着话,“琉璃,你记住,你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往昔的去做事,可懂?”
既然崇乐帝没有挑明事实,那她们就该识趣点,别自乱阵脚。
琉璃缓了下神,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又过了将近十载,太子渐渐成长,展露的才华聪慧足以傲视常人,便是崇乐帝对其也是赞许有加。
自十年前的那一场无言的质问后,崇乐帝待清乐一如往昔,只是这份好在清乐看来始终带了点道不明的磨痕。
不知道是否自己想得太多还是崇乐帝做的太多了,清乐始终无法坦然面对崇乐帝明知那件事情后的好。
思属间,琉璃捧着个锦盒进门,“娘娘,陛下差人送了东西送过来!”
“什么东西?”清乐不解的望着对方。
琉璃解释道,“明天不是秋猎嘛,陛下差人送了骑服给娘娘,打算带娘娘前去游玩呢!”
“秋猎?此事本宫为何不知?”清乐晓得五年一度的秋猎,前一次时她正怀着孩子,故而不曾参加,这一次后宫没接到崇乐帝的旨意,窃以为对方没打算带妃嫔前去。
琉璃含笑道,“这是陛下和太子不许奴婢告知娘娘的,说是给娘娘个惊喜!”
“那还真是惊喜了!”是有惊无喜!清乐心里补充道。
不过能出宫这点却是叫清乐心动了,尽管皇宫中锦衣美食,前呼后拥的,可十年如一日的待在四四方方的角落,对于清乐而言是种煎熬。
幸而昔年太子年幼,她大多数的心思用在教导对方上,故而方才没那般大的感触,可如何太子渐长,她也渐渐空闲了下来。
琉璃笑而不接话,取过衣衫道,“奴婢侍候娘娘试一下衣衫,看看可有要修改的地方。”
“好!”清乐从善如流。
殿中省呈上来的东西一向细致,衣裳也无须更改的地方。
次日清晨,清乐坐上马车随崇乐帝前往秋猎场。
随行的大臣不在少数,女眷中除却清乐外,竟也只得靖华公主和几位身份尊贵的宗室女眷。
行过秋猎礼,崇乐帝带着底下的一群臣子前往狩猎,而以清乐为首的女眷则是在猎场中闲走。
难得出来一趟,四周又被侍卫牢牢把守着,故而清乐轻装带着琉璃随意的走动。
“清贵妃!”不知何时靖华公主竟是跟了上来。
望着面前这个越发阴沉的女人,清乐只得一句感慨,嫉妒能使人面目全非,“靖华公主!”
尽管身着华服,靖华公主身上却少了一些尊者的开阔。
“清贵妃久居深宫,事务繁多,本殿这些年可是少见得很呢?皇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竟是硬生生的把一个美娇娘折腾成了个管事的!”挤锐人话靖华说得娴熟,对上清乐也不曾有半分客套。
清乐笑而不语,闲适的瞧着对方找茬,
靖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本殿说中了清贵人的心事!”
“本宫和你很熟吗?”清乐敛着眼皮子轻撇一眼,抬起的下颚晃动了发髻间的翡翠步摇,“需要和你讨论这些事体?”
靖华何曾被人如此下过脸面,除了一个于清乐,“清贵人……”
晃眼间清乐勾起抹轻蔑的笑意,半点也不顾忌语气讥疯着,“细细说来本宫确实比不得公主殿下自在,毕竟驸马后宅中有着位得力的侍妾帮着你,本宫就没这般好福气了,所以事事得亲力亲为。”
说起陈卓昱后宅的几个女人,清乐也闹不明白为何靖华为何能容得下,不过这不妨她嘲讽一遭,毕竟这个女人给她添堵的事情可没少做,现在好敢蹬鼻子上脸,当真是欠收拾。
靖华脸色闪过难堪,望着面前这个富贵峥嵘的女人,大袖下的拳头紧握。
真是个好运气的女人呢?若非皇兄紧着护着,今日又如何轮到她在自己跟前嚣张。
靖华每每忆起当年东宫走水后,陆婉言逝去,她本以为得了机会绊倒于清乐故而亲自寻上皇兄,道明事实真相。
“靖华,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就朕不用多说了!”皇兄说这话时的冷漠和警告,靖华至今还记忆尤深。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受这般委屈,明明于清乐只是个皇兄寻来的替身,凭什么能越过陆婉言,越过她,得到皇兄看重。
更令靖华难以接受的是,皇兄为了防止她将事情说出去,竟是给驸马赐下了几个侍妾以作警告。
其中一人还是皇室云卫中的一员,皇兄这是在防着她。
“呵...清贵人若是想要,本殿可以为之效劳,送几个可人的进宫给皇兄,为你分忧!”这些年她忍让的已经足够多了,皇兄也就罢了,一个靠着狐媚而上位的低贱女人,也配在她面前盛气凌人。
不管崇宁帝如何警告看重,在靖华心中,依旧看不起清乐。
清乐撩起眸色,淡淡的注视着靖华,道出口的话已带上丝冷意,“殿下的好意还是留给驸马吧,陛下的事情自有本宫操心;且殿下既已成亲,便该将心思放在驸马身上,免得往后这公主府的下人连主人是谁都不晓得。”
公主府的主人自然只有她,“清贵人多虑了,再如何本殿还是公主,这公主也只能是本殿的府邸。”
靖华嘲弄的撇了于清乐一眼,半丝没将那话放心上,反而叫她嗤笑的是,于清乐对谈论后宫妃嫔的在意,也对!说到底还不是个依靠皇兄宠爱度日的女子,是该紧张的。
靖华双手叠于腹前,高抬着下颚高傲道,“且本殿与皇兄乃是一家人,又有什么不该问的,想来这些小事皇兄是不会介意的;
本殿只是挂心皇兄身为一国之君,这身侧侍候的人也实在稀少得很,清贵人既然已掌了这后宫事物,也该端正心态,为皇兄思虑,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开枝散叶?明明晓得崇乐帝的状况却还以这样的借口来刁难人,这手段倒是高了几分。
真当她是泥捏的人吗?清乐嘴角勾起抹弧度,冷然瞧着靖华,肆意间呵斥而出,“本宫如何行事,如何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靖华,你也该认清一下局势了,如今可不是十年前,本宫也不是当年的清贵人。”
这番警告一落,靖华脸色大变,怒嚷间抬手指着清乐,“你...”
清乐一巴掌拍开了对方的手指,冷冷的喝道,“靖华公主,按礼本宫是你的尊者,你此举实在是有失皇家礼仪。”
“什么尊者,你也配!”怒极而出的话,将靖华心底的心思呈露得一览无遗。
“终于不装了吗?”听得这话,清乐毫无意外,靖华与她从来都是敌对的立场,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安分了将近十年,可既然她敢在今日找上自己,想来是不想再继续安分下去了。
靖华脸色变幻莫测,而后缓缓的沉了下来,抬眸间,眉宇的轻蔑已不再遮掩,“是本殿小瞧你了。”
“不是殿下小瞧本宫,是你从来都不曾真正的将本宫当成对手。”这点清乐从来都看得清楚。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普一出生便万丈光芒,除却一些生活上的不如意,靖华从来没真正的受过挫折,她看不起出身不佳的清乐在意料之中。
靖华煞有其事的点头,“你有什么值得本宫看得起的,除却你有着一张魅惑的脸迷得皇兄神魂颠倒的,也就是你这身子得用,生下了个儿子,除此之外,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又有什么资格在此同本殿讲话,更没资格接受满朝文武葡萄朝拜。”
靖华眸露寒光,咬牙切齿道,“于清乐,你从一开始便不该存在!”
“可本宫已经在了?”清乐斩钉的道明事实。
“不,你不该在的……”靖华盯着于清乐的脸,神情疯癫之极,“若是没有你,本殿就会是万人敬仰的鸿元帝生母,会是整个崇国最为尊贵的女人,都是你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
“鸿元帝?”这又是什么?清乐盯着胡言乱语的靖华,疑惑不已。
靖华却不给她反应的世界,袖中匕首凸显而出,猛的冲向清乐,“你去死吧,于清乐!”
“娘娘小心!”沉默在侧的琉璃时刻盯着靖华公主,对方突然发难的行为叫她瞧见了,整个人条件反射扑上去挡在清乐跟前。
匕首入肉的血腥惊悚到了她,清乐快速的反应过来,抬脚将对方踢开,扶住琉璃。
靖华见一击不成,反手再攻击而来。
清乐不知靖华为何敢在秋猎上公开动手,但是她却晓得对方要置她于死地的决心。
清乐顾不及安置琉璃,身子快速的躲过攻击,反手拉住靖华的手腕一折,反手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倒在地。
许是打斗惊动了外围的人,侍卫冲了进来,入目的便是贵妃娘娘将公主压在了地上。
清乐瞧着来人,满脸寒意,“将靖华公主关押起来,待本宫禀明陛下再发落。”
“是娘娘!”
“于清乐,尔敢!”靖华挣扎不已。
于清乐却是不耐烦与对方多话,冷喝道,“带走!”
清乐让侍卫将受伤的琉璃带走,并喊了太医诊治。
忙乱间忽而禁卫军大批量的异动,云不凡闯进了殿宇,严肃的道,“陛下旨意,请贵妃娘娘前往崇坤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