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先生非常非常的伤心。
他的脸色呈现深红。
谢兰芽吓了一跳,感觉安慰他:“您放松,不要这样想,真的,我在街上看杨小姐救你的样子,急得不得了,可能你们只是需要沟通,真的,老先生,您悠着点。”
老人缓了缓。
躺着不再说话。
谢兰芽站起来想去倒水,眼角瞥见门口有咖啡色的裙角一闪,又不见了。
谢兰芽心中一动,问老人:“杨先生,您看要不要我去找您女儿来?”
老人摇头:“不用了。这次,我真的不想再迁就这个孩子了。我老了,我希望她能自立,可是她只知道一遍一遍的听那个录音,我受不了了,我告诉他,那个人就是骗子,她拿着录音机反问我,‘如果那个男人是骗子,那这里面爱我的话又是什么’?”
“本来,回到祖国,是我带着女儿走的最后一站。我想落叶归根,我也想冒险试试,如果我丢掉那个录音机,我的女儿会怎么样?如果她能自己走出来,那么我也放心了,如果她依然执迷不悟,我会让她自己回去米国,我留在这里。”
“我累了,爱了孩子一生,却得不到孩子的理解,我不能再执迷不悟了。我放弃了,我,大概不能完成不丢下她的诺言了。”
“人注定是孤独的,人生的最后一程,我还是一个人走吧,反正我死了,我女儿还是要自己生活的,还不如现在就让她努力面对现实的好。我想不到她发现录音机不见以后,就疯狂的说要去找,还说什么都是我造成了,她恨我。我就晕倒了。”
“那个录音机,其实,我放在你们饭店的椅子下,如果你们发现,请帮我丢掉吧,让她沉迷在不存在的感情里,是我这个父亲的错误,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我谢谢你们了。”
谢兰芽抿紧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未经他人苦,便不轻易的劝别人了吧。
这个老父亲这样的为女儿,真的也是很不容易了。
反过头来,也许一个人沉浸在爱里,反而看不见该珍惜的东西。就像鱼在水里,从来不觉得水于它的重要性一样。
女儿未必知道父亲的用心良苦。
而父亲说这些,可能也只是实在太累了,需要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不能太过认真的去劝呐。
倒是在这对父女的故事里,她看见了很大的希望,何遇,是非常有可能恢复的。
这就是大收获了。
谢兰芽对着老人点点头,避重就轻:
“我知道了。那,杨老先生,我现在就去我们商业局,把你的事情反映一下,看局里能不能帮你们找个翻译,还有安排你们饮食和医疗的事情。”
老人叹了口气:“哎,太谢谢你了,还是祖国好啊,这个地方也好,风景美,人美,也许我就留在这里了。”
“那欢迎您留下了,我们这儿确实不错的。”谢兰芽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出来一看,那位杨小姐,就站在外头走廊上,脸绷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兰芽只是礼貌的对她点点头,继续走。
没想到,杨小姐追了出来,一直跟在谢兰芽身后。
谢兰芽以为这位小姐可能正好也出去,结果她走出医院,都又走了五百米了,这位寡言的中年少女还跟着她。
谢兰芽停下,友好的用英文问她:“杨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脸色苍白,眼神里有紧张,但还是说话了:“谢小姐,我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的。”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喃喃着,像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只是求助的看着谢兰芽。
谢兰芽挠挠头,最终决定说实话:
“你父亲,他觉得你不爱他,你也不需要他,他想一个人留在我们这里,你可以一个人回去米国。当然,这些话有时候不一定是真心话,就是人在伤心、在对未来没有把握的时候,就会说一些消极的话,他是真的伤心。”
谁知,这位长着褐色瞳仁的混血女士瞪大眼:
“你是说,我的父亲,很伤心?不不,他只是吓唬我而已,他只是用他的离开来吓唬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