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
县城的巷子已经亮起路灯。
甘之柏走在最前面,身板挺直,脚步飞快。
谢兰芽紧紧跟着他。
谢队长追上来小声说话:“兰芽子,你在县城还好吗?”
谢兰芽笑了笑:“队长伯伯,我挺好的。”
“唉!”谢队长重重的叹气:
“想不到,你爹还真不是谢李氏亲生的,这可真玄乎啊!那她自己的孩子呢?刚谢松诚说,她自己的孩子死了,可是死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我们几家紧挨着,我娘从来就没提起过啊,村里也没人知道,你爷爷应该也不知道的吧?我娘说,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可疼你爹了,常常把你爹架在脖子上玩!”
前面的甘之柏马上停下脚步:“也就是说,这个谢李氏,抱了别人家的孩子,还瞒着所有人?她为什么要隐瞒?”
谢队长看见甘老询问,就不大敢说话了:“我,我只是说我知道的事,别的我不清楚。”
甘之柏便再次的大踏步走了。
步子很重,那背影,有一种即将要去打仗的紧迫感。
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司机看见甘老来,马上下车敬礼。
沈远和他交待了几句话,司机就跑开了。
沈远给首长开了门,甘老回头喊谢兰芽:“孩子,跟爷爷一起坐。其他人会有另外的车的。”
“好的,甘,爷爷。”
谢兰芽坐上车,向附近看看。
这才发现,其实甘之柏带来的人,不止沈远和那个小顾的,还有别的一些同志的,沈远应该是警卫队长之类的。
沈远亲自开了车。
谢兰芽和甘之柏坐在后面,一时无声。
车在县城行驶,还会有一束一束的光影划过甘之柏的脸,等出了县城,四下漆黑,只有车大灯的一点光在天地间滑动。
谢兰芽转头看看甘之柏。
老人整个人成了一个黑色的雕塑。
刚硬。
冷冽。
气场强大。
搞得谢兰芽有点紧张,不禁让自己坐得直直的。
忽然,老人叹了口气:“唉!小兰,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我的孙女。”
谢兰芽老实的回答:“在半小时前,我没想过。我怀疑过谢李氏不是我奶奶,但凡事得讲证据,我没有证据。”
老人在黑暗中点点头,喊一声:“开灯。”
沈远应着“是,首长”,车里亮起暖黄的顶灯。
老人摸索着口袋,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张照片,递给谢兰芽:“你看看,她应该是你的祖母,云惜梧女士。”
谢兰芽伸出双手,慎重的接了。
照片很老了,边角都有些破损,上面也有些脱色,好在照片上的人脸还算清晰。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目光含笑的看着人。
她穿的是老式旗袍,略宽松,但依然看得出她身姿曼妙;
头发略微有些卷,纤长的手指捏着本书,看起来非常的优雅文静。
是个美人。
但重点,谢兰芽也看出来了,照片上的人,确实和她这皮囊很相像。
老人的声音幽幽的在车里响起:
“去年底的时候,有个老同志,叫年黎明的,就跟我说,她在松虞县看见有个小姑娘,长得和惜梧像得很。我没在意。这些年,总有人这么说,组织上,也帮我找过,但只是一次一次的失望罢了。没人能明白,四十年的寻找,意味着什么,唉,一次次的燃起希望,一次次的覆灭希望啊。但是,后来她非给我看了照片,还说她本来想把人找到首京的,我看得照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