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兰芽“这么点小心意您不要,是嫌少吗?来,我给您泡一杯。”
李新“那哪儿能呢,我这……小兰,你还是叫我李阿姨吧,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好意思跟你攀亲戚,哪里有干女儿来了,连口好吃的都拿不出来的,我这种干妈,真的太不要脸了。”
“看您说的。干妈,我回来一趟不容易,时间也短,咱们不说这些客气话了。”
甘兰芽给李新递上一杯热乎乎的糖水,自己也大大咧咧的坐了,拉开不得到结果不罢休的架势,问
“您给我说说,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搬到这里来住,还有,张大哥,现在做什么工呢?”
李新看着甘兰芽真挚的眼睛,叹气
“唉!怎么说呢,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吧,也没啥好埋怨的了,就,现在没有ge委会了,也没有主任了。大力的伯伯嘛,早些年跟着市里的老领导倒了,他就也倒了。这世上的人嘛,总是这样,扒高踩低的,他伯伯一倒,我们家就也成了人家针对的对象,”
“一开始让我们让出房子,我们想自己买下来,可是他伯伯突然中了风,需要钱治病,唉,前几年我们享了他的福,现在他落难了,我们总不能也跟着别人落进下石,我们就把钱都拿出来给大力他伯伯治病了,所以没钱了,就搬来了这里。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
说到这儿,终于,李新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想抑制住眼泪。
但抑制不住。
她喝了口糖水,但声音苦涩
“就是现在这样,大力要成家,就难了!哪个姑娘愿意嫁到咱们这样没正经房子住的人家呢?而且大力嘛,县机关食堂那么好的工作,哪里会再迁就他?他伯伯出事没出一个星期,就找了个借口把他开除了!”
“唉,我托了好多人,才算是给他把开除的说法,换成了病休!完了我再求着人,给找了个锁厂的工作。但是大力的脾气,小兰,你是知道的,倔得三头牛也拉不回,他去是去了锁厂,可他就不爱干这个,总是出错,又被锁厂开除了。”
“回到家我求他,我说大力啊,娘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连个工作都没有,娘吃啥呢?娘都已经过退休年龄,出去更加找不到工作啊!这孩子心是好的,他就又出去工作。去了刀具刃具厂,当临时工,车工。”
“人是天天去上班的,就是回到家不说话。唉,小兰,既然说开了,我也不瞒你说,这日子过得苦点儿,我是没关系的,就是孩子心里不开心,像换了个人,成天一脸笑脸不见,我看着,我的心里啊,就……”
李新捂住嘴,说不下去。
她低着头,肩膀耸动着,努力压抑哭声。
甘兰芽看见她的头发,发顶已经全白了。
想当初,甘兰芽和何遇来拜访,她留两人吃饭,那时候头发都是全黑的,人也热情又爽朗,不像一般的小市民,很大方,甘兰芽临走的时候,她还非要给甘兰芽东西,因为觉得甘兰芽家里有弟弟妹妹要照顾。
真是极好的性子。
但世态炎凉,不过几年,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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