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
安德鲁筋疲力竭地趁着一声又一声地惨叫再一次奔回了之前安置海幻的那片沙滩幽谷,但眼前的景象不禁令他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一下就沉重地落了下来。
在他眼前的石壁上,阿幻早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在石壁上和地表上留下一滩滩鲜红的血迹。
“阿幻&nbp;”安德鲁浑身一软倏地跪在了地上,满是血丝的眼睛逐渐变得没有一点儿往日的光芒,甚至浮现出了零星点点的血光。不一会儿的功夫,安德鲁两眼就变得通红,整个身子前倾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朝着沙砾上锤去,“对不起,阿幻,对不起,阿幻,我不该就这样把你放在这里的。”他倾在地上,紧紧咬着牙,卑躬着腰,充满了自责,血泪交织的脸上更加湿润了几分。
此时的栀子与红曲早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着他那一股自责到恨不得去死的模样,对于栀子所见过的人类来说,这个男人倒是还算得上有一点而人性。
红曲鲜红色的瞳孔里似乎也有一些共鸣,仿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某一个令她如此痛苦的记忆。
“你没必要这么哭天喊地,你太弱了,弱到一群同类就能把你周围的人杀得一个也不剩,造成如今这样,也是必然的结果&nbp;”栀子看着那个不停打着冷颤,被鲜血浸透了的背影,褐红色的眸子有那么一点儿怜悯,停止了嘴上刻薄的话语,“喂!你是一个男人吧,她不是说了么?完整地死了之后,能够重生么?你若是真念着她,等着她便是喽&nbp;”
突然,黑压压地夜空开始滴答滴答落下了小雨,雨滴落在安德鲁的满是刚刚敲打砂砾,留下伤痕的手背上,然后碎成一阵如薄雾般炸裂的水花,“化为,升腾于天,落降于海&nbp;”安德鲁呆滞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碎裂的水花,自言自语着,突然在一瞬间,就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顺着刚刚那个声音回过身子,望着栀子,“你刚才说了吧,说了她还能重生是么?”安德鲁并不认识眼前的两个少女,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他那双布满了血色的眼珠直勾勾的望着栀子,无神中又掺杂着一丝的疯狂。
栀子格外熟悉这个眼神,这是充满着执念的眼神,也同样是能够随时坠入深渊,化作恶鬼的眼神,但。也正说明了,他是真的爱海幻,因为只有绝对的爱,才能够造成这极端的执念。
“对啊,我是这么说的,这场雨难道还不能证明么?”栀子的眼神突然显现出一股异样的眼神,然后朝着安德鲁缓缓走近,风情万种地脸上充满了妖魅,“想等到她么?那你就要好好活下去了呢,然后等待着她重生,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哎呀呀,也有可能是百年千年呢&nbp;”
“我等&nbp;”安德鲁抬起头,滚烫的血泪开始“哗啦啦”地滚了出来,那张有点儿英俊的面容,在那血泪的衬托下格外的恐怖,又格外让人觉得有些心疼,“从我生下来起,我就受尽周边所有贵族孩子的白眼,一直被他们欺负。我在很小地时候,那群孩子为了看鲨鱼,然后把我扔进了海里,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在海里漂了多久,也无助的求救了好久,最后甚至奄奄一息,但快要沉入海底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漂亮又善良的人鱼,她就像是晨曦的一缕曙光,凛冬中的一堆温暖的火把,把我从海底缓缓地拽了上来,也把我从那阵阵冰冷的世界里拽了上来,从那一刻起,我体内的血液又重新的有了温度,我不怕等,我只怕她真的离开我,所以我等得起,只要她能真的复活。”安德鲁的眼里似乎又出现了一缕希望,目光也变得渐渐微热了起来。
栀子走到安德鲁的身边,轻轻躬下身,那张风情万种的面容轻轻附在他的耳边,宛若一个在黑暗中低语教唆的鬼魅,“知道鲛与鲛人的关系么?”栀子像是故意勾起安德鲁的好奇心,顿了顿,然后气若幽兰地继续说“鲛人,百年为鲛鱼,千年化人型,你的同类似乎很喜欢捕猎鲛人呢,就算她有朝一日真的重生了,会不会还没有化成人形就被你的同类又一次杀了呢?哎呀呀&nbp;”栀子的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然后迅速的用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指给遮住了嘴,故作无辜的说着“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呢?我说的话,不会让你陷入两难吧&nbp;”栀子褐红色的瞳孔瞬间闪过一丝寒意,“所以呢,你是继续选择做一个善人,原谅你的那群同类,从此隐居等着你喜欢的那个人复活,还是做一个为了能让自己心中的挚爱重新化为人形,宁愿做同类相残的恶魔呢?”
话犹未毕,栀子直起了身子,然后转身离开,嘴里自言自语着,“刚才我貌似仔细数了一下那个小鲛人身上的伤口,被砍了差不多有八十多刀吧,血都被近乎放干了呢,啧啧啧,人类还真是残忍呐,为了自己那颗贪婪的个性,无所不用其极。”对于海幻所遭受的痛苦,栀子一句接着一句说着,向安德鲁拱着火说,然后回眸浮出一抹魅笑,“听说过血契么?那是可以召唤出恶鬼替你做任何事的契约哦&nbp;”
安德鲁的心猛地一颤,眼里最后的一丝人类独有的希望也化作了深深地执念,这生于世间的每一个人,在遇上爱恨别离、生死离别的时候,总会抱着心中的一缕希望,渴望有一天真的被救赎,但,那些希望从来都不会梦想成真,因为那条道路上充满了荆棘,她说的没有错,要想阿幻安全的重新复活,他就要先一步的替她斩开所有的荆棘。
他善待领民,他渴望全民平等,他甚至可以为自己治下的领民做任何事,但是,到最后,那群领民从未善待过他,甚至害得他家破人亡,他永远也忘不了死在公馆里那一个又一个家奴、卫兵残缺而扭曲的脸,以及,阿幻那令他不忍直视的浑身伤痕。
安德鲁没有动,已然半跪在地上,保持原来的姿势,他咬破了自己一根手指,继而朝着身前的砂砾上开始画着什么法阵,然后一丝煞气从那法阵中汩汩而流,但却极其的细微,因为安德鲁一生都淡泊随和,即便心生了怨念,也不是多么穷凶极恶的怨念。
“哎呀呀,你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类呐,家破人亡,都还没有杀过一个人啊&nbp;”栀子看着那法阵格外细微的煞气,心中反倒是对眼前这个人类有些敬佩了,随后她举起了一只手掌,掌心一团粉白色的妖力化作狐火光芒闪烁着,随后在之前那座山上全部死于栀子手中的灵魂,全部发着因〔罪噬〕的折磨而格外痛苦的哀鸣,然后朝着栀子宛如孤魂野鬼般漂泊而来,然后融入了她手里的那一团狐火,被练化成了浓浓地煞气,并不是什么灵魂都能够炼成煞气,只有肮脏而邪恶的灵魂方才能够被炼成煞气。栀子褐红色的眸子格外无情的盯着手中那一团浓浓的煞气,倾听着那些灵魂的悲鸣,与她眼前的安德鲁简直判若两种物种,人心是这世界最难看透的东西,有的人的灵魂善良如一,纯净如一;而有些人的人心,死后都是扭曲肮脏的。
但讽刺的是,良善之人从不长命,祸害却总能够寿终正寝。
栀子将手中那一团浓浓的煞气像是甩一团垃圾一样,甩进了阵眼,“带着无尽的怒火与怨恨,然后好好地活着,去向所有对不起你的人复仇&n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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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下。
一堆金银器物在渔海镇正焚烧的一座公馆前,闪闪发着光辉,也照亮了一部分被杀死在公馆庭院前那些无辜的男爵家奴与卫兵残缺的尸体。
“哈哈哈,这次可是赚大了啊&nbp;”一个身上穿着佣兵团铠甲,留着粗犷胡须的中年壮汉高高在上的坐在那一堆小金山上,手中拿着一颗钻石朝着有火光的地方仔细观摩着,此次南境伯可是说了,他只要那只绝品的鲛人,但可没说死活,那壮汉继而转头看向一边三个大的水桶,眼中满是贪婪。
正此时,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拄着跟不太弯的木棍缓慢地走到那堆闪闪发光的小山前,身后还跟着几十个粗布烂衫的青壮年。
“大人,南境伯大人之前派人对我们说了,我们渔海镇的这些乡里乡亲,也会在此次围剿异类的任务上得到一些赏赐啊,您看&nbp;现在是不是也该给我们大伙分一分了?”
“什么赏赐?你们的赏赐,我不是派人给你们了么?”壮汉坐在闪闪发着光辉的小山上,恶犬护食的恶相瞬间一览无遗地从他满是横肉的脸上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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