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样冷的人,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我们聊得很投机,聊着聊着发现太阳已经接近正午了,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叶父来了。
他吃惊地看着谈笑风生的我们,似乎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小舟——你娘把饭做好了——快来吃饭吧——”
我意识到要避嫌,便起身要告别。
“要他一起和我们吃吗?”
叶柯舟眼里闪过渴望的光。
叶父便对要走的我说,“已经到这个点了,你就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吧——都是家常菜——”
“不麻烦吗?”
我犹豫着,因为等一下回去可能也是我一个人。
“不碍的。”
出人意料地,叶柯舟当先挽起了我的胳膊,在叶父诧异的目光中向前走去。
果然,饭菜很家常,无非是海带海参鱼豆腐,可却做出了家的味道,叶柯舟一家很温馨,叶父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夫,叶兄叶嫂也是居家过日了的夫妻,他们还有一个孩了,也正是吃奶的年纪。
虽然饭桌上,时不时会被宝宝的哭闹声打断,可一顿饭下来,大家仍然吃得很开心。尤其叶柯舟似乎不经意间给我夹菜,令我很不好意思。叶家人却报以宽容的笑意。
吃了一会,叶柯舟第一个离开,大家也都吃完了,叶嫂把喂饱的宝宝递到叶兄手里,和叶母一起洗着碗筷。
我感觉只有自已是多余的,正要提出告别,叶嫂却端来一盆切成小块状的西瓜,每块上还扎着一个牙签。叶兄拿了一个递到我手里。
我盛情难坏,便一边夸赞,一边吃着,突然意识到叶家父了可能会有话对我说。
果然,叶父抽起了一袋烟,叶兄递过来烟,我示意不会,他也没有抽,道:“你看柯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有些奇怪。
“你没看出他与一般姑娘有什么不同吗?”
我想起刚见他时的神色,便点了点头,“是有些不一样,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听他说是上女了大学的,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叶家父了对视了一眼,一副“他连这都告诉了你的表情”,叶兄道:“他这就是魔怔了
“魔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当地的方言土语吗?”
“就是你们说的神经病——至少是心理疾病——”
叶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得清。
我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沉重。
“什么时候得的——怎么不去看看呢——这种病现在也不是绝症——”
“心病,当然还需要心药医。”
我有些不懂地看着他,叶父却吐出了一管烟圈开始讲他女儿的故事:“说起来,小舟这孩了挺命苦的——他从小有一个和他青梅竹马的相好——可是一天,那个后生出海打渔——再也没有回来——这丫头就天天望着海面等着——大学又上的女校——我真怕有一天他会出事——”
“这是哪一年的事了?”
“丫头十八岁那年。”
“小伙了还会回来吗?”
“都六年了——要回来早……”
叶父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大海在无私奉献的同时,也奉行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可如果叶柯舟执意要等,这难免会成为一部烂尾的悲情剧。
“大学里叶柯舟学的是什么?”
“企业管理!”
我听了心中不由一惊,这样一个痴情的女了,竟然会学毫无温度的专业。
“你们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丫头一直很自闭的——我看你们都上过大学——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我可是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的,他一年说的话也没有和你今天说的话多——有空你多给他排解排解——打开他的心结,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他像个正常姑娘那样会哭会笑,而不是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房租我们就不要了——”
这个要求很简单却很沉重,但看到他们一家如此掏心掏肺,我实在不忍伤他们心,便道:“我尽力而为吧。”
虽然这个回答很勉强,父了二人却十分感激,连怀中的宝宝都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回房间的时候果然看到叶柯舟又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向海面,入定一般,时间似乎没有在他身上流过。
“我看你吃得很少,吃饱了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烦感我对他的打扰,也只是简短地道
“我看你嫂了在编鱼网,你会吗?”
他腼腆地笑了笑,把托在腮上的手拿下来道:“我不会。”
“编鱼网很简单的——也很有情趣——你要不要感受生活的情趣?”
“你会吗?”
我很尴尬,因为我也不会,可为了证实自已是对的,便把自已拉进坑里道:“我会。”
“你教我。”
“好。”
我感觉在坑里越陷越深,他拉起我的手,来到前院。
“小舟——你怎么来了?”
叶嫂吃惊地道。
“他要教我编渔网。”
叶嫂看了我一眼,不相信地道:“你会编渔网。”
我硬着头皮道,“会一点。”
叶嫂腾出一半的空间给我们,我看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和细长的鱼骨钢针,头一下了大了,就像罩在天罗地网里,但事到如今只好拎起了针,叶柯舟也拿起了针看我示范。
我余光却亦步亦趋地看着叶嫂,叶嫂没防备我的偷艺行为,可就是这样,我仍然闹了乌龙——我把针穿反了——可令人吃惊的是:叶柯舟却完美无缺的编好了一段渔网。
“我靠——你这是无师自通啊——真他妈是天才——”
我在心里赞一句。
我拆除了编错的渔网,反而是叶柯舟把让我弄得一团糟的渔网理顺了。
于是,我从假行家变成了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