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林间荫下,燥热感随之一空,清凉扑面而来,令人心神愉悦。
这条山道乃是当年宁家落户此地,选中绝天峰作为主峰后修筑而成,全程由绝品通灵玉铺成,直达山腰。
据说宁家曾花大手笔从东域地下牵引地火汇聚绝天峰下,形成地火大阵,待得冬季严寒之时,便分散火气流通宁家各处,以便取暖。
听得前方宁家年轻人夸夸其谈,老者沉默不语,身后的年轻弟子们也俱是心生向往。
每年冬季尽管有着大阵运转,抵御寒气,但那只是长老供奉们与上峰弟子才能享受的待遇,下峰的弟子往往只能添上几件厚实衣物,以肉身抵抗寒风,并不能像宁家这般做到人人都能取暖。
他们脚下的通灵玉是凉气散发的源头,传闻乃是宁家曾捕获的一只高阶冰系灵兽,将其收服后,令其将灵力注入在绝天峰的核心中枢内,经由互相衔接的绝品通灵玉送往各处,以供清凉。
还有诸多种种,在宁家人眼中仿佛寻常无奇之事,却在天机山众人心里掀起了阵阵风暴,令人敬仰宁家的底蕴。
等眼前翠绿消散,便豁然开朗。
山腰的空地修整成了眼前宽阔的演武广场,每日都可见宁家年轻小辈来此切磋对练,或是观摩。还会有偶尔路过的长辈兴起指点,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走过演武广场再往上,就是绝天宫的华丽殿群,并非能够轻易上去的。未得家族内允许,修为境界未达之人,便只能驻足叹息了。
可宁家最为气派的绝天宫,绝天峰顶的风云奇景,谁不想看?
天机山几名弟子也想登临顶峰瞧上一瞧。
演武场内拍手叫好的精彩比斗亦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目光紧盯着峰顶之上。此前听闻的宁家种种,在神秘的绝天宫面前都显得相形见绌,到了宁家绝天峰,唯凌绝顶方才不虚此行。
只是本门长老见状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此行只是同宁家一道前往玄天宗参比,无甚他事,非是游山玩水,都收束心思。掌教早已传念宁家,自有接待,你们安心等着便是,莫要胡闹。”
“是”换来的几人一阵唉声叹气。
看着一张张失望的脸庞,老者又微笑说道“此前并未通知宁家,现在提起难免突兀,怕是不会答应。不过若是你们能在比试中胜过宁家子弟,吾便去与他们说道说道,给你们这个机会。”
四名天机山弟子闻言惊喜异常,眼中俱是不加掩饰的雀跃兴奋,但很快就平复下心境,向着老者恭敬道“多谢长老!”
领路的宁家青年闻言回首扫了眼天机山众人,面部不屑之色浓郁,不以为然。仅是将此当作戏言,并未放在心上。
天机山长老则很是欣慰,点头道“那便好好表现,莫出差错。”
见女子仍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心中微叹,转过身去,也打量起宁家这座由灵铁铺就的演武广场。
天机山当然也有专门用来切磋较量的演武斗场,只是不似宁家这般人多热闹。
门中弟子主修天机推衍一道,讲究天人感应,着重心识算力,对于武斗便有些淡了。
但这并非意味着天机山弟子搏斗上就输人一筹。试想,若是能够算到所有的攻守,本身就已立于不败之地了,又怎会弱呢?
走进演武广场,领路人带着他们前往不远处一座亭子里歇息,便离去复命了。不多时,一人领着七八名年轻人映入眼帘,赫然正是宁家三长老宁玄玉。
中年模样的宁玄玉比起天机山老者看上去年轻许多,面容和蔼,富贵姿态,只是不及老者的仙风道骨。
“宋道友别来无恙否?北域一别,多年未见,宋道友仙姿依旧,风采如昨,令人好生仰慕。”
“玄玉兄过誉,不敢当。昔年别后,未有所进,止步不前,恐人耻笑啊。”宋姓老者有所感慨道,“吾观宁兄神道相合,天地交感,想必已快要踏出那步,才是令人羡慕。”
宁玄玉摇摇头,负手身后,说道“还是瞒不过你们天机山的妙眼。只是那一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仙圣之下皆凡俗,真道之下终蝼蚁。这两道关隘不知阻遏了多少修道者晋升,终至遗憾老死也未能一窥其妙。”
“不知吾是否有幸能踏出那步?实在是难、难、难!”
老者说道“天命分明,难以说道,因果冥冥,何必自扰?”
“理应如此。”宁玄玉微笑颔首。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闲聊完了便进入正题。
瞥见身侧气宇轩昂的天机山弟子,三长老换上和蔼可亲的笑脸,问道“这便是你们天机山这一辈的出色弟子?瞧着确实不错,比我宁家也不遑多让。”
“见过三长老。”天机山四名男弟子纷纷行礼道。
指着身后七八名年轻人说道“这便是我宁家此次参比人选,都是圆满境以上。想来在这届大比上取几个前列名次是不成问题的。”
这些宁氏年轻人便又向着天机山长老行礼问好。
又看向静立一旁的年轻女子,“这便是你们天机山那名圣女了吧,与传闻倒是无甚出入。天机山谋略非凡,想必定能在此次东域大比上一举夺魁。”
宋姓老者笑而不语。
年轻圣女回过神,伸手捋了捋发丝,认真行礼道“天机山燕寒楚见过三长老。”
她红色眸子眨了眨,看向他身后几人中,并无熟悉的那道身影,眼神有些黯淡,但很快又恢复清冷。
宁玄玉眯着眼笑道“此届东域大比,除了燕圣女外最拔尖的那几名年轻人似乎都无法参加,不知天机山是否有算到?”
“倒是要提前恭喜圣女将东域首名收入怀中了。”
宋姓老者自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机锋,微笑说道“天机无穷,岂敢言算尽之?不过时机恰好罢了。圣女自有天运眷顾,恰逢其会,东域首名乃是天命所定。”
“只是我天机山除去圣女外,这另外四个不成器的弟子怕是难有所得呐。”
宋长老忽然道“他们磨炼甚少,经验有所缺失,恐在大比上难发挥好。适才吾见了宁家这几名年轻俊杰,心生欢喜,一时有所想法,想让两家子弟交流较量一二,不知宁兄意下如何?”
宁玄玉与他对视一眼,欣然道“正有此意。”
宋长老扫了扫身后几名年轻人“只是这比试,不妨许些彩头。我这些弟子上了绝天峰,便想去见识见识你们宁家最恢宏气派的绝天宫,这登顶之请如何?”
看着身后年轻人不服输的眼神,宁玄玉果断答应下来“好!若是天机山胜了,让你们上去见识一番又如何?”
“只是你们天机山的彩头又是怎样?”
“且容老夫先卖个关子。彩头与圣女有关,若是你们宁家胜了,我便再将详情告知。”故作高深道。
宁玄玉点头,“那就在这演武场上,三局如何?”
见年轻弟子们跃跃欲试,宋长老便应了下来。
宁玄玉随即吩咐身后,去将演武场中正在比试的人驱散,但并不禁止周围宁家人观看,领着天机山等人和宁家年轻人出了亭子,在演武场两旁的观席上一一落座。
时过正午,阳光猛烈,也正是人心躁动之时。
两边年轻弟子望着对方,相互眼里满是战意,一点即燃。
很快,宁家与天机山比试的消息就传开了,无数闲暇无事的宁家人都跑到绝天峰上凑热闹来,一会功夫便座无虚席了。
而在比试开始前夕,两方都对门下弟子作了叮嘱。
“待会与天机山的较量,并非真正厮杀,都注意收敛些。”宁玄玉对着宁家弟子嘱咐道,“小输一场无妨,但最后定要是我们这边赢下。”
后一句话,他则是对着八人中坐在最后,最不显眼、脸上挂着懒散神情的青年说着。
见其颔首,三长老郑重厉声道“自仙古以来,我宁家绝天宫便从无外人涉足。若是你们输了比试,让天机山那群毛头小子上去,折损了我宁家颜面,到时候家主责罚下来,看你们如何承受得起!”
闻言,宁家几人眼中胜欲更涨几分,都在心底告诫这场比试定不能输!
反观天机山这边就随和得多了。宋添环顾面露紧张之色的四名男弟子,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毫不在意的年轻圣女,很是轻松般地笑道“不必那么紧张,这场比试不是来之前便心中有数了吗?赢了固然好事,输了也无须自责。至于方才赌约的彩头,也是掌教早就吩咐好的,你们不必往心里去。”
“好好对战,也让宁家这帮小伙子们见识下咱们天机山的本事,杀杀他们的威风!”
就这样,在周围人目光注视下,两边便都定好了三局比试中第一轮出战的人选。
空荡荡的演武台左右方向各上一人。
“天机山,商牧明。”
“宁家,宁誉辰。”
没有更多的言语,一上台两人便狠狠地盯上了对方,眼中战意激昂!
就在下一刻,场上的寂静被轰然打破。
“唰!”
宁誉辰瞬间拔剑,灵力附着全身,整个人立即有如暴风般,豁然冲出,以惊人的速度掠向对手的方向。
商牧明心中一紧,不敢怠慢,向着身侧暴退,可宁誉辰突进的速度要比他想象中更快。
于是,两人就在下一秒里相遇。
“簌!”
挟着如狂风般涌来的气流,宁誉辰急速挥出一剑,以一道快的看不清的黑影,斩向商牧明毫无防备的肩侧。
“好快!”
周围的人纷纷吃惊地叫了起来。
而作为其对手的商牧明,则是瞬间凝神,以丝毫不慢的速度出剑,拦向了挥舞而来的黑色剑光。
“锵!”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回荡在演武场上。
这也意味着,宁誉辰这一次的进攻被对方给挡下了。
不过,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
“嗤!”
就在下一个刹那,又一道锐不可挡的弧光从商牧明空洞的右侧划过,如闪光般骤然暴起,不等其反应过来回防,便劈向了商牧明腰腹处。
宁誉辰回旋一斩,彻底粉碎了商牧明挡下剑招后的沾沾自喜。
看着那道剑光停在了离商牧明腰部不足一寸处,以及剑身上肉眼可见的灵力波动,都告诉了周围的人们一个事实。
胜负已分。
宁家以干净利落的姿态拿下了三局比斗的首胜。
看着商牧明涨红着脸,带着不甘与懊悔黯然下场,以及天机山弟子面部的紧张神色,周围观看的宁家人眼中纷纷流露出不屑。
只是比斗还有两场,众人且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紧接着,第二场比试开始。
尽管输了一场,有些紧张,但天机山几人也借此认识到宁家弟子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不堪一击,而是需要他们全力以赴的强大对手。
于是,这次上场的申坤便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已经赢下一场的宁家这边,上场的则是名叫宁玉心的年轻弟子。
吸取了教训的申坤一上来就早早的拔剑,满脸戒备的盯着对面的宁玉心,不敢怠慢。
对此,宁玉心并无多大反应。上一场打了天机山一个措手不及,这一场对方会有所防范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宁玉心也没有大意,双手持剑握于身前,摆出了一副防守姿态。
“呛!”
终于,在两相僵持之中,申坤最先按奈不住,伴着清脆的剑吟,宛如一道流星般直直刺来。
“锵!”
宁玉心将剑迎上,挡下了这一击。
但身为擅长演算天道的天机山弟子,申坤早已料算到宁玉心的反应。
“唰唰唰唰!”
就在下一瞬间,数道蓝色的闪光暴射向了宁玉心。
申坤手中的剑化作剑影,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不断突刺向衍算中宁玉心的破绽所在。
每一道剑影上都带着外放出的磅礴灵力,若是被刺中,身上恐怕立即就会多出几个窟窿。
“锵锵锵锵!”
宁玉心接连招架,在空旷的演武台上响起一连串极速的交击声。但破绽既然是破绽,自然不是那么容易防守的。
“砰!”
就在十几个来回之后,宁玉心的剑竟是被对方给荡开了。
好在宁玉心也非等闲之辈,眼神一凝往后退去,堪堪躲开了申坤势在必得的一剑。
申坤面色不变,执剑继续压上,手中之剑闪烁着湛蓝色的灵力光彩高高举起,似携有万钧之力般重重地劈向了宁玉心的胸膛。
“喝!”
宁玉心瞳孔微缩,也释放出自身灵力附着在剑身上,双手紧握剑柄,迎了上去。
“轰!”
惊人的灵力冲击顿时从两人交锋的剑身上迸发,使得周围的气流亦如风般扩散而去,掀起无数微尘,凌厉的劲风席卷到观众席上,让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
而在场中,两人僵持在了一起,剑身不住擦出火星,谁都奈何不得对方。
风尘散去,紧贴着的两人纷纷收剑退开,望向对方的眼中,全是战意!
下一刻,两人如商量好一样,竟是同时出剑,宛如两道幻影掠向双方!
“锵!锵!锵!锵!”
就这样,两人的身影不断交错又分开,在演武台中心激烈碰撞着,双剑击鸣声久久不绝。
以至于,在数十次碰撞之后,双方俱是停下了进攻,停在原地大口喘息着。
互相望着的眼中,仍有着充盈的战意,但除此之外,也都多了些别的什么。
“好了,就到这里吧。”
就在两人稍作休息,想要将比赛继续下去时,从宁家席位上响起了一道这样的声音。
说话之人正是宁玄玉。
他起身环顾众人说道“这一场确实精彩,两边都不相上下,也让我见识到了天机山弟子的实力。”
“只是看着情形,若是再打下去,怕也是一样的结果。既然双方都奈何不得对方,不如就此罢休。”
宁玄玉望向同样起身的宋添那边,笑道“这第二场,就算作平手,如何?”
宋添心知肚明,若要分出胜负便不知多少合之后了,且拖得久了亦难免会产生变数,便欣然回道“那就依宁兄所言,第二场以平局收手。”
既然双方为首者皆协商好了,那么任由场上两人再怎么心有不甘也无济于事,两人便纷纷下场坐下调息。
相较于第一场,第二场虽然是以平局收尾,但比第一场确实要好得多。周围观众尽管仍是意犹未尽,可想到即将到来的第三场,还是满怀期待。
第一场宁家胜出,第二场又是平局,那么即将展开的第三场,便是重中之重。
宋添看了看身旁仍旧无动于衷的年轻圣女,心中微叹,知道想让其上场力挽狂澜是不可能了,便对着将要上台的第三位天机山弟子郑重道“须多加小心,不必勉强。”
商相隐领言去了。
宁家这边,也同样派出了第三场比斗的人选。
“天机山,商相隐。”
“宁家,宁河。”
也就在双方互相通晓姓名之后,观众席上的其余宁家人都狂热了起来,令得不明所以的天机山众人皆有些茫然。
“宁河”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宋添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不知在想什么。
其身旁的年轻圣女听到这个名字后,则是回神看向台上。红瞳微眯,脸色红润了几分,不再那么苍白。
“真没想到,这也能见到与你同在宁氏十杰中的一人”她幽幽道,“只是你呢?”
其声细不可闻。
演武台上。
宁河原地不动,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情向众人宣告着,其似乎并未将这场比试放在心上。
商相隐率先拔剑,在他的感知中,眼前的青年仿佛处处都是破绽,或许只要一击就能将其毙于剑下。可却始终有种如芒在背之感,不敢贸然出手。
尽管对方的散漫令他心中颇怒,但商相隐还是不敢就这样攻上去。作为胜负手,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只是,他不敢贸然上前,并不意味着另一个人就会安静等着他攻来了。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便我去就山。”
说完,宁河的身上便涌起惊人的灵力,犹如实质一般!
下一瞬,灵力倒卷,他抬手剑起。
剑气弥漫,宛如狂风般在演武台上肆虐。
“呼!”
伴随着一声轻啸,万千剑气,顷刻纵横!
(p今天上午断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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