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毁灭气息从那道身影上散开,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天荒战猿眼底的那道阴影急速下沉,潜入那片海洋之下,一片死寂。
浑身的毛发俱化作了毫无生气的灰色,体内强盛的血气被未知的力量抹除干净,肢体连同心脏再也没有了感应,只余恐惧在感知里不断放大。
兽王的瞳孔里血色消隐,惨寂的灰白取代了原有的色彩,意识在不断消退,还是栽在了这个人类手里
手掌无力地垂下,双腿再难以支撑起全身的重量,躯体砸落在地又震起一圈尘土。
宁羽冥立身于空中,猩红的血色眸子静静注视着,似乎要毁灭一切的意志从那半颗种子中传递而出,带动着宁羽冥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凶恶起来,空寂诡异的莫名氛围里,天荒战猿身躯上的灰色开始褪去。
灰色褪去后重新露出的却不再是血肉肢体,也不见骨质,而是空无一物!
天荒战猿垂地的那只手掌已经消失,小臂没了一半,内里是极为深邃的未知黑色,令人感到一切生机的湮灭。
空中的身影缓缓将手抬起,道基深处的半颗种子快速旋转起来,灰色的雾气重新从中分离而出,却并没有消失。
灰雾在他周身浮现,又散于天地。紧接着,天地间剧烈震动,无数的狂暴灵力被引动,在那只掌心上凝聚、压缩,形成了一个光团,恐怖的威能在其内酝酿。
毫无情绪波动的血红眼眸扫过眼中所能看见的一切,掌心抓住那一团不断膨胀灵力下端,手掌被灵力冲刷洗去了皮肉,就连骨质也在不断被消磨。
身影平静的将手掌前伸,已经被销蚀得只剩五个尖端的骨掌松开,几道灰雾缠绕其上,带动着灵力光团不断前行,停留在视线所及的中心处。
空寂无声的压抑中,一道光芒从中迸射而出,紧随着是又一道,两道、三道千千万万道!
光团崩解,无数道被某种力量压缩的灵力从中四射而出,将整个天地彻底映照成了一片光的海洋,光芒填充了视野里的全部。
无数道灵力挟带着恐怖的威能降临在它们所接触到的任何事物上,天空破开了几个窟窿,大地千疮万孔,山峰被洞穿,河水升腾而起,古树被击倒燃烧,所见犹如灭世般景象。
肆虐的灵力将这一片地界极尽破坏,无数生活在其间的灵兽争相奔走,四散而逃。先是被天荒战猿震慑了一番,赖以生存的居所又被破坏殆尽,倒真个是天降横祸。
烟尘四起,遍地狼藉,所有被灵力破坏的地方都有一小团灰色雾气浮动,附着在碰触到的地方。宁羽冥眼底的毁灭意志更重了几分,正欲再次施为,却猛然看向正前方。
半空中,先前汇聚的灵力早已消失殆尽,万绝山脉这处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如初。
而在上方,一道身影踏空而来。
宁羽冥正对的那处,往前延伸,便是万绝山脉的最中心,那里有着与宁家绝天峰不相上下的一座瑰丽高峰,名为万绝。
而在其上,居住着整个东域强者都不敢小觑的对手,整个万绝山脉所有灵兽的君主,自太古时期存活下来的遗种。
其名为,玄天冥虎。
玄天冥虎寻着两道气息而来,却不曾想见识到如此场景。
天荒战猿的一只手臂已经消失,感知里的那道意识已经无比微弱,随时都能消散。
它再望向那个人类。
年轻的身体里却流露着与年纪不符的十足的毁灭意味,那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极端意志自其身上涌出,令它感到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它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何其相似!
想到之前感应到的那股气息,它低声轻吟“原来是命中注定。”
“吼——”
一声虎啸震天,玄天冥虎压制住心底的情绪,既然已经清楚,那么就该解决了。
它轻抬虎掌,然后下压。毫无灵力波动,却只见对面的人影身形剧颤,如遭重击般狠狠落下!
一双竖瞳紧盯着那道下落的身影,内里那急速旋转的半颗种子骤然停下,像是不情愿般重新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透过皮肤进入了宁羽冥的躯体内部。
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极端意志仅是挣扎了几下,就消失不见。眼底的血色隐去,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再没有了力量支撑,不等宁羽冥的意识回归就昏迷了过去。
似是察觉到了其身上的变化,玄天冥虎引动力量,止住了下落之势,并将其包裹,悬于地上。
解决了问题源头,虎睛转向被灵力肆虐的其他处,目光所及,灰雾如冰雪消融,散于天地。磅礴的力量从其体内发出,蔓过森林,止住了仍在燃烧的火势,抚过山峰,令碎石重新填入坑洞,毫无缝隙。
天上地下的无数窟窿被重新合上,除开已经无法复原的痕迹,一切都似乎还原成了之前的样子。
这是灵力无法做到的,是已经到了另一个层次的力量,能够干涉规则的力量!
竖瞳望向意识沉寂的天荒战猿,通体的灰色化作粉尘消散,在空气中闪烁。天荒战猿的躯体重新展现在天穹下,那只已经消失的手臂没能够生长回来。
玄天冥虎感叹莫名,毁灭之种的力量果然是不可逆的。
对着缺少了一只手臂意识从涣散边缘拉回来的天荒战猿,它心情复杂。
只是它并不能够杀了那名人族给其报仇,只能是对不住了。
将所有的处理完成,便将两具重伤的躯体带着,回归它的居所。
还不知道等两者醒来会产生怎样的矛盾,但它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人遗留在那里的力量,已经快要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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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扑面,带着独特的咸腥湿气。浪涛拍击着岛岸,溅起的水花惊吓了忽然掠过的飞鸟,扑腾着翅膀远走高飞。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更远些被浓雾所笼,无法辨识方位。穿过雾层的阳光一缕缕洒下,碧波荡漾,波光粼粼。
不见沉鳞的一片汪洋中,一座孤岛独处。
岛很大,有稀疏的树林,也有积雨汇聚的水潭,草丛中不时有虫豸闪现。中心处更是隆起宛如小山一般,而在这小坡顶上,竟是有人正在饮酒。
生得极为好看的脸上露出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并列一线的眉宇下,黑白与蓝白相间。雪白衣衫席地而坐,不知沾染了多少草芥苔绿。
本人却毫不在意,一只腿屈着,拎酒的手搁在膝上,很是随意。看着空旷寂寥的海面,出尘姿态俊逸非凡,散发出一种妖异的气质。
不多时,一壶酒便饮完。青年晃了晃手,也不见一滴酒液流出壶口,便将空壶搁在一边。
他像是有些喝醉了,嘴里不停嘟囔着些听不太清的细碎话语,揉碎在浪涛拍岸声里。细而长的眸中映着水中波光,怔怔出神。
忽有风来,将衣饰上的脏物吹拂而去。他轻声道“岁月如水逝,不知何时将会?”
“那场盛会还有些年,明处的早已蓄势待发,暗处的蠢蠢欲动。”
“不知多少人想要在其间崭露头角,又有多少人妄图凌顶绝世?”
“而在所有的信息里,都少了一个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真的很想要知道,当年她的那番戏言,可能成真否?”
他忽然轻笑起来,渐而放肆,再至消散。
“你消失了这么多年,总不可能是真的死了吧?”
“我知道你不会死。”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所以,他认真地说道“我会在最高处等你。”
“那么,请别让我等太久。毕竟若少了你,一切就太过无趣了。”
目光延伸至极远处,穿过层层浓雾封锁,穿过广袤陆海域界,不知对着何人,他这般说道。
望着顶上洒下的光亮,思绪放远,他口中喃喃道“看来是不能再这般悠闲了,我也得回去好好准备”
“哞——”
似乎是在回应青年的话,整座岛轻微晃了晃,在这很难见到活物的深海底下,竟是传来了一道缓慢而悠长的啸声,响彻在浩荡的空域。
海水泛起一圈圈巨大的涟漪,汪洋中的岛屿竟是开始一点点动了起来,从最初的静止越来越快。
而岛上的青年却像根本没发现这般变化一样,安静的坐在小山上,看着一成不变的浓雾,心里想着。
“最后的那个,只能是你。”
“这是我的选择。”
“你可千万不要辜负,这份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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