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方寸之地(1 / 1)

他没有研究过古代的欠条,对于其生效机制也不了解。况且这个世界,虽然与古书描述诸多相似……但大抵还是游离于真实时空之外。

首先那条鲛人,就已经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恢诡谲怪。

“公子若是还不放心,我将随身玉佩解与你……”风烛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势必要谈拢这桩生意。

他都这么说了,沈浮桥也就顺势收下了银子和欠条,阻止了他解玉佩的动作:“不必了,玉佩是私人物件,且十分贵重,沈某怎能以一筐草芥相抵?小公子面善,我便信你一回,下个月再来取罢。”

他说话温润有礼,气度不凡,然而却身着草鞋竹笠,粗布麻衣。风烛觉得合眼缘,想交这个朋友,于是开口道:“我姓风名烛,还未取字,不知道沈公子如何称呼?”

沈浮桥闻言怔愣了一瞬——他对这个名字印象比较深,因为风姓本就罕见,还取了风烛残年的前一半,读起来总像是有些悲谶的意味在里面。

一位御医世家的小公子,到穷乡僻壤来体验生活,应该说还好方才没接他的玉佩么——那是他小时候在宫中行医有功,龙颜大悦,御赐下来的。

沈浮桥轻笑着摇了摇头,温声回答道:“萍水相逢而已,又何必过问字名。”

言罢,他便背上草药篓子出了门,不再理会那两师兄弟。黄富跳不跳脚他没兴趣知道,风烛最后一问的言外之意他听出来了,但身处异世,他不愿节外生枝,多一分尘缘的牵扯和羁绊对于他来说都是重负。

沈浮桥戴着竹笠走在街上,这个小镇还算热闹,沿街摆着不少小吃摊子,不时便见三五摊主围在一块儿谈笑,也算是一番人声鼎沸的喧嚣光景。

沈浮桥对这些吃食不感兴趣,但奈何受命出门,不得不为家里那条鱼考虑一番。看起来那菜粥也确实不适合他吃,既然决定收留一段时间,那就好好养,总不能到最后弄得像自己虐待了他似的。若是那鱼不分青红皂白记恨在心,又会平添纷扰。

鲛人喜欢吃什么,沈浮桥是真的不知道,他单说要吃肉,可是鸡鸭鱼鹅这么多,沈浮桥有点选择困难。

逛了一圈下来两手空空,沈浮桥皮相温和,但其实并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一烦躁索性也不再作思考纠结,直接提了十只烤制珍珠鸡。

这珍珠鸡出奇地便宜,十只居然只花了半两银子。饶是沈浮桥这样从小对钱没有概念,有钱没钱一样过的人,都感觉到了方才那一筐药材有多珍贵。

他就这样背着十只珍珠鸡去了布匹店,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耳边常有窃窃议论与低声嘲笑。沈浮桥视若无睹,听若未闻,并不放在心上。

他本来是想找些白布自己加工一下制成防水绷带的,但让他意外的是,这店里居然有防水布匹。

“唉哟~你个倒霉催的,小心点别把你的泥给我蹭上去啦!!”老板指着沈浮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扯着嗓子骂道,“弄脏了你可赔不起!这可是南海鲛人织的布,我的镇店之宝哟!”

沈浮桥蹙了蹙眉:“南海鲛人?”

“哼,没见识的东西!”老板推了沈浮桥一下,把鲛布护在怀里,“那些可是长着尾巴的美人!他们织的布柔韧光滑,连皇帝陛下都爱不释手,听说哭起来还能落地成珠!天哪!要是让我得到一条,我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他说得有些激动,眼里隐隐闪着疯狂的光,沈浮桥见惯了这种贪婪的丑态,不意外,也并不把他叫醒,只是淡淡问道:“南海鲛人在与陆地商贾做交易吗?”

“那他妈谁知道?诶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呢?买不买啊,不买就滚,别打扰我做生意!”

沈浮桥见问不出话便也作罢,从背篓里拿出剩下的银子,开口道:“这些银子能买多少鲛布?”

老板愣了一下,惊喜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沈浮桥,拿起银子就放嘴里咬,也不管上面有没有泥了。

“哎哟,公子就当我前面的话是在放屁吧!只是这鲛布名贵,这些银子怕是只能买三尺,都做不了一身衣裳的……”

沈浮桥默默想了想宁逾单薄纤细的腰身,觉得三尺裁开也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再换一次,于是缓声开口道:“无妨,三尺足矣。”

听他这么说,老板赶紧把布裁了三尺给他装了起来

,动作之老练迅速,不愧是卖了十多年布匹的人。

当初要这点鲛布的时候完全是一头热,跟着同行蹭个新鲜,他拿到手的价钱就已经很高了,在这个小镇上即使是亏本也卖不出去,这时候好不容易来个冤大头,哪能磨磨蹭蹭等对方反悔?

沈浮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义成了冤大头,背着鲛布和珍珠鸡去了集市,买了一些盐之后又收了些蔬菜种子,准备在屋子外面开一片菜园。

野菜确实苦,也不怪宁逾娇气。

等他踏着月色回山归家,山脚临河处水面平静无波,在皎洁之下氤氲出河面独有的秋寒,朦朦胧胧的,教人看不太远。

沈浮桥衣衫有些单薄,夜风一吹,就倚着山石低低地咳嗽起来,肩上有些沉,绝大部分重量来自宁逾的口粮。

沈浮桥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是到了木屋门口,他不紧不慢地将背篓放下,绕着木屋给四周点上了篝火,最后才轻轻推开了门。

糟糕。

沈浮桥心头一沉,猛地反应过来,他回来得太晚,盥洗室里没有照明的东西,不知道那条鱼怎么样了……不过海底也暗,鲛人自小在海中长大,应当不会有事……

“宁逾?”

没人应声。

沈浮桥没顾上关门,快步朝盥洗室走去,砰地一声拉开了门。

只见宁逾双手搭在浴桶边沿,长发垂在胸前,清辉从半开的窗倾泻而下,漫延了整个房间。

宁逾露出来的小臂和脸颊仿佛比月光都要皎洁三分,他微微仰着脸,湖蓝色的双眸平静得可怕。

“……没事吧?”

沈浮桥看出他状态不对,轻声开口问。

宁逾还是没反应。

沈浮桥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走到台前点燃了油灯,明朗的光线亮起来,驱散了那一片瘆人的冷影。

像是被灯光晃了眼睛,宁逾缓缓回了神,可能是因为头脑还不清醒的缘故,望着沈浮桥的眼神居然有些茫然。

沈浮桥直男二十二载,很吃纯情的这一套,见宁逾像是被吓得失了魂,又想到起因是自己的疏忽,顿时有些心软。

他上前走了几步,到浴桶边蹲了下来,声音

比平时还要温柔一个调,用着安抚的语气道:“出什么事了吗?”

宁逾木着脸盯了他一会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颈侧有伤,牵扯得有些痛,精致的眉头锁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见他不肯说,沈浮桥也不勉强,只是倾身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缓声道:“你先别动,我去找点草药给你包扎一下,这样拖下去情况不太好。”

没等宁逾接话,沈浮桥便起身出门找药去了,他走得稍显匆忙,没注意到背后宁逾的目光,生冷又平静,像某种剧毒的蛇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踏入诱捕圈的猎物。

沈浮桥这次没让宁逾等多久,便端着木格盘进来了,其上放着匕首、棉巾、裁成窄条的鲛布和捣好的草药,很远都能闻到苦味。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沈浮桥温声提醒道,从格盘里拿出一方白棉巾,“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咬住这个。”

宁逾冷着脸接过棉巾,尖锐的指甲划过沈浮桥的手背,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沈浮桥将匕首放在油灯上烧了片刻,待冷却下来便将其贴上了宁逾的小臂,将上面泡白的死肉一点点割了下来,动作轻柔地上了药,想拿起盘里的鲛布缠上,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宁逾却突然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怎么了?”沈浮桥有些疑惑,“弄疼你了吗?”

他已经足够小心了。

宁逾冰冷的声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我不用别人织的布。”

沈浮桥沉默了一会儿,对宁逾的好感几乎全败光了,只觉得对着这么一条任性娇蛮的鱼忽然有些疲惫。他抬指捏了捏眉心,语气不太好:“你不喜欢,为什么最开始不说?”

宁逾没答他的话,甩开了他的手,一滑就闷在水里,还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浮桥,一副生了气不想说话的模样。

沈浮桥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还要被他这么冷着,心情也跌到了谷底,将匕首啪嗒一声扔在盘里便要起身离开。

然而宁逾的长发浮起来,露出了伤痕斑驳的背脊,整个上身异常单薄,缩在浴桶里显得过分脆弱。

沈浮桥不合时宜

地想起了拉开门时见到的那双湖蓝色双瞳,又冷又暗,让人莫名觉得悲伤。

……也是,这时候所谓主角,也不过是一条尚未觉醒的傻鱼罢了,从鲛人的寿命来看,也还年纪颇轻。

身受重伤,原本属于广袤大海,却被桎梏于方寸之地,有些脾气也很正常,自己实在不应该和他太过计较。

思及此,沈浮桥轻轻叹了口气,在针锋相对中退了一步,骨节分明的指节搭上了桶沿,生硬哄道:“不用便不用罢。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要起来吃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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