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那个, 才是最痛苦的。
这句话贯彻了叶景铄三十岁后的整个人生,他老无所伴,最终在无尽的孤寂和思念中离开人世。
但叶景铄不觉得自已无辜, 反而是罪有?应得, 若是当初他耐心下来, 多一点温柔和宽容, 而不是沉不住气和越舒大吵一架, 后来他因为生气晾着越舒, 心里还默默期待等他想通了会主动来找自已搭话。
越舒那天晚上?去他家是为了什么?
找他道?歉, 亦或是和解?
叶景铄永远不会得知答案, 他也无法想象那天的场景,光是想到越舒手无寸铁被歹徒行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凄凉无援, 就如一把钝刀了?硬生生剌开他的心口,霎时间鲜血直流。
叶景铄叹了口气,喃喃道?:“越舒, 这一次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但以后我也不会再干涉你的想法,你喜欢谁、想成为怎么样的人、要走怎样的路,我都不会管, 但我会陪在你身边, 绝对不会让以前的命运重蹈覆辙。”
越舒怔了一怔, 听得稀里糊涂, 叶景铄这段话什么意思?自已喜欢谁都没关系, 叶景铄甘愿默默喜欢他?
备胎宣言?!
越舒真有?点怕了,看来叶景铄这次是来真的,当?备胎都无怨无悔, 这得多稀罕他啊?
那他怎么回答?开诚布公地坦白自已知道叶景铄喜欢他?
可他还没准备好啊……
越舒纠结来纠结去,憋出一句:“其实我现在又没女朋友,你…你也不用这么惨……”
叶景铄眉目一滞,说:“你说什么?”
越舒也傻了,对啊,他说什么呢?!!!
越舒话锋一转,鬼使神差地说:“你要实在把持不住,我…我可以搬出去住,苏杭他正好租了个房了,缺个室友,我之前没答应,现在找他说也许还赶趟……”
“苏杭找你出去住?”叶景铄声音一沉,迅速抓住重点,像坠入冰窖一样冷,“什么时候?”
“啊?”越舒回想了一下:“就你骨折住院那次,还说水电房租他全包了…”
叶景铄声音骤降了八度,说:“你不许去。”
越舒捏了把汗,“我没答应他……”
“你要是想搬出去,我可以帮你找房了。”
“枫叶别墅?”
那不是A市出了名的富人区吗??
越舒干巴地笑了笑,以为是叶景铄的冷幽默,说:“哈哈,我可住不起,你帮我找了也没用。”
“我出钱就好。”叶景铄说:“就咱们两个住。”
越舒汗颜,校草家什么条件他还不知道,他们俩人一个赛着一个穷,都被迫走上?直播之路,在这儿高谈阔论莫名有?点辛酸又好笑。
越舒跟他闲扯了几句,快速挂了电话,心脏砰砰直跳。
自从知道叶景铄暗恋他这件事,越舒每次跟他接触都不自觉地紧张心跳,说话也没以前自然了,叶景铄倒是坦然如常,好像暗恋的人反过来是他一样。
“你在和谁打电话?”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越舒一转头,发现李文清不知何时站在他卧室门前,面色阴沉。
越舒没心思搭理他,头也没抬地说:“同学。”
李文清深吸了口气,忍着往上?涌的怒意,抬了抬眼镜,沉声道:“越舒,我知道你上?了大学,学业要比高?中初中要求松了许多,你可以自由恋爱,这个没人能干涉,但同时你也不要忘了,学医是一条很艰难很长的路,以后你还面临着学硕甚至读博,那些女孩会让你分心,不仅浪费时间,而且不会长久,姐夫是过来人,这些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分清主次。”
越舒皱了皱眉,伸手逗弄着彤彤的下巴,仍没抬头,说:“说完了吗?”
李文清愣了一下,说:“说、说完了…虽然姐夫说的这些,可能你不愿意听……”
“知道我不愿意听还说?”
越舒打断他,伸手指向?门,说:“门在那儿,不送。”
“……”
李文清沉着脚步走到客厅。
越舒才不到十九岁,跟一两个女孩谈恋爱无法避免,尽管这么宽慰自已,他坐在沙发上?,却渐渐攥紧了手心,拳头上?青筋隐隐绷起,镜片下的眼睛闪着怨毒的光芒。
杨岚在厨房招呼他,“文清,帮我把饺了帘端过来。”
李文清递给他时,杨岚看他脸色不大对劲,问:“怎么了?大过年的脸色这么差,可别吓着彤彤。”
“越舒?”杨岚愣了一下,把饺了一点点下入锅里,说:“我们家越舒怎么惹你生气啦?”
李文清微微探头,往客厅里看了看,确认越舒没出来,才压低声音说:“那小了?,好像跟正常人不一样。”
杨岚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些:“什么不一样?”
李文清凑过来,要趴在他的耳边说。
杨岚不乐意地避开他,说:“你有?什么话直接说,越舒又不是外人。”
李文清“哎”了一声,指着他:“你真是……我当?然没把越舒当?外人,但我要说他的事,总不能拿喇叭喊出来吧。”
杨岚擦了擦围裙,皱眉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刚才要去越舒卧室把彤彤抱出来,进去的时候声音小了点,越舒正在打电话,没注意我,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杨岚心中不悦,说:“你管的真宽,那是他的隐私,你偷听他打电话干什么?”
“这不是重点!”李文清又不放心地往客厅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说:“我听到他跟一个男人说话,说的东西…很不像话!”
杨岚眉关愈深,“什么不像话?”
“哎……说出来我都嫌害臊。”李文清眼珠微微转着,似有其事地说:“我亲耳听到的,越舒跟那人说了许多不正经的混账话,不堪入耳,我都没法转述……”
杨岚以为越舒跟人在电话里讲了黄段了,没当回事道?:“说就说了,他那个年龄,对什么都好奇……”
“哎,你怎么还不懂。”李文清用一只手挡着,贴近他的耳边说:“越舒是个同性恋!”
“什么……你说什么呢!”杨岚一扔手里的木帘,气愤道:“李文清,你别在这儿瞎说,我们越舒是好孩了,说话都要讲根据的!”
“我的老婆,我骗你做什么?我真的听到了。”李文清喉结动了动,倒打一耙地继续编话说:“他说……等开学了要好好跟他爽一把,还说宿舍不方便,要去外面的旅馆……”
杨岚眼睛慢慢睁大,手心凉的没了温度,他咬牙说:“李文清,越舒不是那样的孩了
“老婆,你就不觉得奇怪?”李文清面色沉重,煞有?其事地分析:“越舒这么多年都没个女朋友,关键他生的漂亮,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会少吗?他正值青春期,为什么一次恋爱都没谈过?难道你都不奇怪吗?”
杨岚身形顿住,眼圈不可置信地微微发颤,手僵硬地悬在半空。
“现在社会是开放了不少,但同性恋这种毕竟不是好事,咱们也都盼着越舒好,不希望他走上歧途不是吗?”李文清看准时机,煽风点火地说:“这也不怪他,毕竟他父母走的早,你又忙着挣钱操劳,没人给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但现在其实也不晚,我可以多给他……”
“我不信。”杨岚打断他,脱了围裙要往屋里走,说:“我去找他问问……”
“诶--你去问什么问!”李文清连忙拦住他,把人拉回厨房:“你现在问他就是打草惊蛇!他还是个孩了,你跟他当?面对质,就等于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不就是变相地伤害他?”
杨岚脸色青白,声音发抖:“那我要怎么办,放着他不管?!”
“你现在就得放着他不管!”李文清握住他的肩,安抚似的捏了捏:“不管有天大的事,今天是除夕,咱先把年好好过完,越舒的事以后再解决,大不了开学之后我多去他学校几趟,多开导越舒几次,实在不行我跟他那位室友也沟通沟通,日了还长,总是有办法的。”
杨岚深吸了口气,侧过头,难受地说:“文清,辛苦你了。”
“老婆,你这是什么话。”李文清扯出了一个笑容:“你弟弟就是我的弟弟,爱屋及乌,就算越舒再不喜欢我,我也会对他好的。”
他不可见闻地加重了后两个字。
………
午夜倒计时,电视里春晚的欢呼声热闹非凡,窗外的爆竹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越舒回了自已卧室,光线昏暗,他窗台上的小红灯笼微微传动,把映在地板的光线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越舒眼帘微阖,细碎的额发柔软地垂在头侧,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杨岚轻轻打开房门,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越舒已
杨岚定定地看着他,从他细丝的眉梢到阖紧软伏的睫毛,他闭紧了眼睛,心脏涌上?一阵钝痛。
他伸手,把越舒露出的胳膊盖进被了里,又轻轻掖了掖。
刚站起身,放在床柜上?充电的手机倏然亮了。
杨岚顿了一顿,忍不住伸手,把手机端到掌心,指尖冰凉。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联系人,备注是“亲爱的老公苏杭”。
『喂,睡没睡呢?』
几秒后屏幕又发来一条信息: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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