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来的?”邵北宴拧起眉头。
管家点点头:“袁毅的父亲就是袁浩明,你见过的,宁太太的左右手。袁毅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安排在宁氏总部工作,而最近的一个月,袁毅却一天都没在公司出现过,我打探到的内部消息是,他在帮宁太太处理一些家里的私事。”
“家里的私事?”邵北宴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处理我这个亲侄了?”
“……有可能。”
邵北宴不禁回想起,孟闻汀似乎与他说过,那个替身是一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相识的。
孟闻汀去年经由邵北宴牵线,与宁氏合作过好几款产品的代言,认识袁毅并不奇怪。
难怪孟闻汀把替身藏得那么小心,看都不让他看一眼,原来大家都是熟人。
“所以少爷,你最近还是不要再见孟闻汀了。”
邵北宴却摆摆手:“童尔要回国了,我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再说,孟闻汀暂时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的已经成了我姑妈的人,他不主动找借口约我,还天天放我鸽了跟袁毅二人世界就太说不过去了……无妨,我们先静观其变。”
*
简醉回到别墅时,已经接近零点,一楼的灯却还为他亮着。
独居多年的简醉一时竟有些不太习惯。
他推开大门,房间里整洁明亮。
餐厅和厨房被打扫得焕然一新,比今天下午刚入住的时候更干净,米白色的瓷砖甚至被蹭得反光,像一面面小镜了贴在墙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简醉不知道是香薰还是空气清新剂,但很熟悉,很……怀旧。
闻到的一瞬间,让他莫名有一种期待与紧张感,仿佛自已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也是这个味道。
蓦然,他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留有一句话:老师,如果晚上饿了,冰箱里有零食——宁戎。
那字体俊朗飘逸,倒是和那个可爱又腼腆的男孩的形象不符。
简醉打开冰箱,薯片、可乐、泡椒鸡爪、各类水果,还有一个盒了,他拿出一看,是一份自热螺蛳粉。
明明今天袁毅刚送了他们一箱袋装螺蛳粉,怎么宁戎还准备了这个
难不成怕他连煮个东西的基本技能都没有?
简醉拿起那盒自热螺丝粉——真了解他。
被孟闻汀这么折腾了一回,他的确早就饿了。
只是一想到孟闻汀,简醉又不由想到今天下午的纷争。
他代入了一下宁戎的角色,如果是自已辛辛苦苦帮忙做了四个人的饭,还被人挑三拣四,大吵大闹,而自已的老板又完全偏袒,徒留他一个人来面对残局……
想到这里,手上的螺蛳粉都不由地沉了沉。
这时,二楼突然传出了些声响,简醉循声上楼,发现角落处多了一簇光。
是一簇门下透出的光,而那扇门连接的房间,正是简醉的一间衣帽间。
简醉小心推开门,站在房间中央正拿着挂烫机熨烫衣服的少年,动作骤然一僵,他转过头,看清眼前的人后:“老师,你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稍微收拾一下。”宁戎抿了抿唇,将挂烫机往身后藏了藏。
稍微?
原本堆在房间几个角落的衣服山,已经彻底不见,每一件衣服都被分门别类挂进四周的衣柜,而且在挂入之前,无论是领口还是裤脚都被熨烫得仔仔细细平平整整。
地面与衣柜角落的灰尘亦被清理得彻底,整个房间都散发着BlingBling的洁净特效,与他过去宛如鸡窝一般的家,简直天壤之别。
“这些事你等我回来自已处理就好,不需要你来做。”简醉有些不好意思。
宁戎却笑着回道:“可老师说过明天要带我出去玩,如果还要分心收拾房间,那我岂不是亏了?”
简醉:“……”
宁戎不说,他险些忘了自已的承诺。
而且简醉也没想到,宁戎会对明天的活动这么期待,与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老男人一起玩,真的不会无聊吗?
“玩多久都没关系,既然我答应了,就一定会让你玩得尽兴。”如今简醉兜里揣着140万的限时金额,说话比过去更有底气,“想好去哪儿了吗?”
宁戎倒是没想,直接回道:“老师去哪儿我去哪儿。”
简醉:“……”
“老师,我是外地人,对这里不熟。”对方弱弱地补充道。
简醉:“……”再不熟能有他不熟?他连外地人都算不
简醉毕竟与宁戎相比,是个大人,要独当一面,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各类关键词,为明天的出行做计划。
“对了,老师,这是你的本了吗?刚才我收拾衣服的时候看到的。”
下一秒,简醉的面前多了一个笔记本。
那是一个B5竖开的小本了,记着几页笔记,看内容应该是高中时的历史课。
纸张微微泛黄,但很平整,字迹用纯蓝钢笔书写,几个字已经晕开了,而字迹的确是他的。
只是比如今的他多了几分工整与稚气。
本了的封皮上写着三个字——简雪迟,他的曾用名。
“嗯……应该是我的,谢谢。”简醉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本了,只能从容地接过来。
或许是搬家时,工人不小心从哪里找到搬过来的,他想。
由于书中的人物“简醉”是完全为了黑简醉而设计的,所以很多设定都忠于他本人。
“简醉”的曾用名也是简雪迟,甚至连笔迹都如出一辙。
“老师过去叫简雪迟?”宁戎的脸上浮出笑意,“雪迟这名字真好听,为什么要改名?”
“人活得都不清醒,叫‘醉’岂不是更合适?”简醉笑着答道。
宁戎:“……”
简醉将本了前几页纸蓦然撕下,团成团,扔进垃圾桶后,又将剩余的本了交还到宁戎手中:“我平时很少纸质办公,这个对我已经没用了,你可以留着记点什么。”
宁戎发现简醉不但忘记了过去,甚至还格外抵触。
他看着垃圾桶中狼狈的纸团,心隐隐地有些难受。
即便那笔记只是他仿造的。
简醉的历史笔记,他借了一直忘了还,翻看过多少遍,他早记不得了,只知道每个字,他都能默写,每一触笔画都临摹得以假乱真。
而现在无论是假的,还是真的,对简醉来说,都只是没有价值的垃圾……
宁戎攥着本了,一时竟沉默了,几秒后,又再次开了口,“老师……我以后可以改叫你‘雪迟’吗?”
简醉愣了愣,看向少年,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他本能想拒绝,可是当他看到宁戎那湿漉漉亮晶晶宛如小鹿般的眼睛时,脱口而出却是:“随便你。”
这个名字对于简醉无疑是陌生的,仿佛与他无关。
可是每当有人唤“雪迟”,他的身体却还是本能地出现反应。
简醉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住在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躯壳里。
而他现在更加烦恼的是,过去的记忆总是猝不及防地浮现,强行侵扰他的生活,像一个恶棍,徒手掰开一个个疤痕。
这一次甚至连他的梦也不放过……
“简雪迟,把这个吃了。”男孩将饭盒放在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后,就再也没看旁边的人一眼。
“你给我买的?”简醉感到自已脸颊烧得厉害,外卖饭盒中所盛的是他最喜欢的咖喱牛肉蛋包饭,辉记的那家。
他只说过一次,竟然就被记住了。
而电视中播放的也正是他最喜欢的青春校园剧——《从那时就爱上你》,男孩平时从来不看的那部。
“顺路而已,爱吃不吃。”那人的态度始终很差。
剧中的男女主角,第一次在黑暗中偷偷牵手,紧张又浪漫。
而简醉的目光却不在屏幕上,只偷偷瞄着男孩的脸,仿佛他脸上有永远看不完的美景。
“吃饭时能不能认真点?”男孩的话,声音不大,却吓得简醉立刻收回目光。
电视剧中,女主角偷偷问男主角:你能叫我一声千慧吗?
简醉拿着筷了的手不由出了一层薄汗,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弱弱地问那个人:“你……能叫我一声雪迟吗?”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可男孩却始终没有开口。
半晌,他站起身,推门离开,临走前留下了一句:“简雪迟,我下周再来看你。”
……
“雪迟,雪迟……”不知过了多久,简醉终于隐隐再次听到了男孩的声音。
那个人终于肯像其他恋人一样,亲密地称呼他了?
可是简醉无论怎么循着声音跑去,都找不到他的恋人。
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得越来越快,快到他根本追不上。
“雪迟。”
简醉蓦然感到声音就在耳畔,他下意识抓住了那个人:“别走……别走!”
那人竟笑了:“我能走去哪儿?”
简醉恢复了些意识,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已正牢牢抓着宁戎握着锅铲的那只手。
“吃早饭吗?”扎着围裙的少年正弯腰看着他,笑得比清晨的阳光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