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宇:“坏就坏在戴秉钧是常州市经委下派的。他以经委干部的身份是可以干涉的。”
“那好,我们俩伪造合同,只造了这一份。在复印社,是我亲手复印的,复印社的人都没有沾手,他们那里没有底子。我拿着合同跑了六家塑料厂,我敢确定,这六家没有一家拿我的假合同去复印,我一直没离手。现在,这份假合同已经被你毁了,戴秉钧他们有什么证据呢?大不了,他跟三家签合同的厂说,取消我的合同。还能怎么样?”
路宇说:“你忽略了一个环节。”
路宇正要说,穆广制止他。
穆广的头脑是清醒的,他恍然大悟:“假如程少尘问你要他跟你签的那份合同,你拿不出来,因为你把那上面下白马山塑料厂的公章挖掉了。”
路宇一拍大腿:“问题就在这里!所以,你不怕程少尘,不怕戴秉钧,我怕!”
穆广拍拍路宇的肩膀:“兄弟别怕,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再说,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抢劫,我就是卖电热器的,我卖的电热器也不是假的。我怕他弄蛋。别怕!”
穆广在房间踱了几步,右拳头砸以左掌心,“有办法了!”
路宇抬起头:“什么办法?”
穆广坐下来:“你把那个挖了公章的合同,还有被挖的那个补丁全部交给我,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问,你就说可能给我偷来了。然后,带人来找我。”
“那你怎么办?”
“我今天连夜离开常州。我原本就打算到无锡的,正好就去了。”
路宇:“这样行吗?那你在常州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穆广:“不一定,根据我的观察,我签下的这三份合同,不一定作废。”
“有什么根据?”
“戴秉钧让这三家企业废了合同,等于扇他们耳光,他们会感觉没面子的。为了维护面子,他们也会坚持。再说,戴秉钧不要我的货,是因为他下白马山塑料厂的技改是市长工程,他怕担风险,可以理解,其他的厂,没有这码子事,何必废弃合同呢?”穆广双手按住路宇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这一份合同,不管我有多大收益,我们俩对半分!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去把那个挖了孔的合同拿来,放到我房间。我这边把房间费丢下来,一分不少,悄悄走人。然后,你把所有的问题全部推到我身上。”
看路宇疑疑惑惑,穆广轻松笑道:“万一不成,把那个买盆的姑娘叫来作证。让她说,我亲眼看到穆广干的。”
路宇:“可不敢惹这样的女孩,万一沾上甩不掉,可就麻烦了。”
“那就让我这里的大婶服务员作证,她不沾人。”
路宇盯着穆广:“我们还能见到面吗?”
“肯定能!如果常州合同有效,赚了钱,我送来,我们还到河边大排档喝啤酒!”
当天深夜,他们办妥了一切。穆广夹着行李悄悄离开旅社。路宇把他送到车站。两人坐在车站聊天。黎明时分,路宇回去了。
穆广坐上从常州到无锡的第一班车。
这里举目无亲,一点线索也没有。穆广先找个小旅馆住下,然后,找邮局,在邮局,他把在常州签下的三份合同挂号寄回江心洲,在夹带的信中写明情况,并且告诉他们,他现在的行踪。
接着,找邮局借来黄页簿子。在密密麻麻的黄页上寻找与电热器相关的企业名单。当场,密密麻麻地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后来,高河的业务员发展成一支八千人的大军,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有一本这样的笔记本。那些被写满了的、翻烂了的笔记本,字里行间浸透着他们的汗水、泪水,甚至血水,当然还有贪婪的口水!所有这一切,都承载着一代人的梦想,也许,这也是中国梦!
在小邮局的一个角落里,穆广坐在地上,啃着烧饼,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研究过黄页之后,他的头脑里有了轮廓。他的悟性显示出他与别人的不同。他决定,推销活动在无锡上一个档次:不再跟塑料厂打交道了。因为塑料厂大多数是国营和二国营(大集体)企业,这些企业的人头脑里全是机关思维,又想当婊子,又想树牌坊,不好打交道。他要接触电器生产企业,切入点就是电饭煲企业。在这些企业里先选择新办企业。
第一步,先印一盒名片。
旅馆不远处就有一家文印社,穆广在他那里挑选了的名片样版,印制的名头是:无为县电热器总厂,销售经理穆广工程师。
穆广交了钱,又把纸条递给录入的女孩,女孩一脸天真,问:“无为是什么地方呀?”
穆广:“无为就是无为嘛。”
“我也听讲过这个名字,它在哪里呀?”
“嗯,芜湖你知道吗?我们那里离芜湖很近。”
“知道知道,我男朋友的大姨父的表妹就嫁到芜湖了。听说芜湖街上到处都能捡到一种乌七八黑的黑铁片?”
穆广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哎哟,小妹妹,你真把我问住了。”
老板:“谢小娥,你赶快录入吧!”
穆广从店堂里挂的营业许可证上看出,这个老板名叫闻达。
谢小娥:“你不是说处处留心皆学问吗?”
闻达老板:“那也得碰到有学问的再留心呀。”话一出口,感觉伤人了,老板赶紧改口,“哦对不起,同志,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是怕她磨蹭,耽误你发财的时间,对不住啊!”
穆广:“没什么。”
闻达:“等会儿我给你多印十张名片,表示歉意。”
谢小娥看着老板的窘相,吃吃地笑起来。
穆广:“真的没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