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平静之后又是一场新的惊涛骇浪。
班里低声讨论着,谁也不知道林照是什么来头,只听说是这学期空降来的,家里的背景连学校也得敬三分。
本以为这也是个惹不起的混混,谁知这人打从来了学校,不管对谁,一直都是温雅和煦,没使过什么派头,半年来从来没见过他当众下过谁的面子,在学校说话也算得上有分量。
这会子要是连林照都觉得贺慈这人不行,大家就真得掂量掂量,贺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照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慈,眼底带着些薄凉,像是在审判犯人,语气幽幽,“学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我替你说出来?”
贺慈依旧是那副有些凶的样子。听到他那句话时,收拾校服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把校服塞进桌肚里,完事,才撩了撩眼皮,不多在乎地看着台上的林照。
众人想着这都被人指摘到家门口了,总该为自己辩解辩解吧,却不想听到后面传来轻飘飘一句话,没什么分量,却让人听的心生凉意。
“我就是他们想的那样。”贺慈平静说道。
言喻一愣,心知他不会为自己解释多少,却没也想到他会这么一句话把自己捶死。
带些讶异的目光缓缓落在贺慈身上,看着他那副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待他的样子,言喻没来由地气从心起。
直到不经意地看见贺慈垂在膝盖的手,不同于平常的肤色,那是一种病态的白。
一瞬间,言喻所有想骂街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想发泄却又无从下手,软榻又无力。
比起现在被众人指点猜忌的贺慈,他这点儿憋屈应该不算什么。
言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贺慈不止娇气,还是个娇气的不敢说话的胆小鬼。
身后的陆宣听着贺慈的话,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拳头,抬头对上林照的眼神里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这样不善的目光自然不容易让人忽视,林照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他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贺慈身后的陆宣,这么个学校还真是卧虎藏龙,当年的几个人,现在都在这里了。
“既然学弟也这么说了,那就由另一位票数最高的...”
林照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着后排传来‘嘭’一阵响。
“不是说民意申请表吗?”言喻起身,凳子踢的劈里啪啦,抬眸时脸上满是无辜,“啊,不好意思啊学长,我这个人比较容易激动。”
身后的陆宣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会儿替贺慈出头的人,会是言喻。
林照看着这位带些陌生的漂亮学弟,微微蹙眉,但还是耐着脾气给他解释道:“我们确实是民意申请,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言喻‘昂’一声,散漫着步子往前走,“那我可以代表我自己拒绝李少杰做班长吗?”
“言喻。”
言喻脚步一顿,回头对上贺慈凶巴巴的眼神。
“回来。”
言喻看着贺娇娇那样子,忍不住嘟嘟嘴,调子拉的长,“你怪凶的嘞,我被人欺负了申诉也不行吗?”
林照惊讶于他俩人的互动,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显然已经对这位漂亮的小狐狸产生了些兴趣。
林照冲他抿唇,示意他说。
“李少杰同学试图在办公室偷走我的奖学金申请,被我发现之后,又试图用武力威胁我,”言喻歪头,顿了顿,冲大家展示自己的小拳头,“你们看,我的拳头也没多大呀,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嘞?虽然你们觉得我胡诌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是,他就是那样糟糕的人啊。”
“学长,看来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嘞。”言喻看着林照,抿唇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言喻,你胡说什么!”
李少杰猛地窜起来,拳头在半空举起,吓得言喻缩了缩脑袋,一路小跑赶忙钻到了贺慈身后。李少杰哪能就这么放过他,跟着他就要冲过来。
“慈哥!快奶我奶我!”
言喻蹲在贺慈身侧,拉着他黑色的卫衣衣角,明明怕得不行,却偏偏还要洋洋得意地抬着下巴,冲大家喊:“看吧他是真的会打人的,我不撒谎嗷!”
历泽明一看这架势,马上喊了句,“李少杰你弄啥嘞!”
宋默则实在没眼看:“...”要是言喻能把他那笑
收一收,兴许大家还会真的相信他被欺负了。
贺慈无暇这场闹剧,垂眸的一瞬间,心绪复杂,言喻这样刻意的接近和示好,只会给他带来他不安。
瞳孔里倒映的言喻在他腿边蜷缩成小小一团,呆毛也跟着他不安分的脑袋忽闪忽闪的,像只没成年的小萨摩,和那天在办公室里无法无天的小狐狸,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如果言喻真是只小狐狸的话,尾巴现在应该已经翘上天了。
半晌,贺慈起身,不顾周遭的议论,径自对上林照的目光。
“出来。”
林照挑眉,目光里有些许深意,安抚好班里学生的情绪之后,跟着贺慈走了出去。
言喻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书里的两个人一直势如水火,看着现在的情况,倒也是确实。
身后的陆宣轻轻踢了踢言喻,把边上的板凳递给他,示意他起来。
言喻回头,这才发现陆宣的脸色也不大对劲,想到他跟贺慈的关系这么好,贺慈的过去他应该也了解的更清楚才是。
陆宣看着他正要开口询问的样子,一句话堵了回去,“别问慈哥的事。”
言喻点头。
虽然心知这事不是他该操心的,可一想到贺慈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会在狱中自杀,他的良心还没有泯灭到可以坐视不理地程度。
言喻脸上的失落有些重,以至于陆宣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重了。
“那个...言啊,哥话有点儿重,就这事吧,就算说了你们也没办法感同身受,你要是真感谢慈哥给你签了那住宿单子,就给他买点消毒的药酒呗,他在家里做饭不小心切伤了手。”
言喻点头,这会儿子正是下课的时候,他没多想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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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室隔得远,言喻一路小跑,也跑了快五分钟才到。
结果校医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
【人在食堂,非处方药柜子没锁,详情参考药单,一律五元,记得扫码,重大事情打我电话,随叫随到!都是高中生嗷,有点素质!】
这校医还真是心大。
言喻随手拿起放
在那张纸条边上的药单,映入眼帘的就是贺慈的大名儿。
笔迹潇洒有力,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贺慈的字。
言喻狐疑地翻到最前面看了眼,才发现自己拿错了,这应该是药单售卖的记录。
在这个上面看到贺慈的名字,难免有些不可思议,名字后面紧跟着就是患者购买的非处方药,在贺慈那一栏,明晃晃地写着纱布和药酒。
言喻蹙眉,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贺慈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买这些东西,因为贺慈参加了长达半个月的物理竞赛,所以这里的记录仅仅维持在半个月之前。
纱布和药酒。
言喻紧紧攥着那沓单子,半晌,还是忍不住拨通了校医的电话。
“外?”校医嘴里头吧唧吧唧地不知道在吃什么,反正言喻听着不是滋味儿。
“您好,请问您还记得贺慈吗?”
“啥?”
言喻耐着脾气又重复了一遍,告诉他就是那个买纱布和药酒最多的。
校医‘噢’一声,“是不是打针会疼看着挺凶的那小子,这东西卖的便宜呗,便宜他就来买了。”
“不是,”言喻捏了捏眉心,“我是问您他为什么要来这儿买这些东西?”
校医又‘噢’了一声,“咱们这可都是专业行医人员,遵守保密原则咧,你自己挂了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