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自然是来偷梁换柱,将程敏政的《五王醉归图》给换走的。
萧敬也是应他约而来。
在程敏政离开书房之后,张延龄便从手上的木匣夹层中,取出一幅画来,正是他伪造出来的假的《五王醉归图》。
要偷梁换柱,直接把画换走是不行的,画主也为了防止自己借出去的画被人调包,每幅画都会在装裱和画轴等位置有特殊的标记,很可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暗记,非事主根本无法察觉,这些暗记也不会做在画上,而是会留在画轴、裱褙等位置,这就需要在换画时,把画轴等物给留下,只把原画带走。
张延龄可谓是作赝的高手,熟知技巧,在程敏政跟萧敬见完面回来时,张延龄已经把拆下来的原画放回到木匣中,而桌面上的《五王醉归图》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萧公公前来跟程学士说什么?”
张延龄一副没事人的姿态,问道。
程敏政跟萧敬见面时,最关心的还是他的画,回来大致看过发现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松口气。
他也不觉得张延龄能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搞出什么名堂来。
程敏政当然不能说萧敬来的目的,其实萧敬来,就是提醒他有关御赐心学著作的推广问题,程敏政觉得这是皇命在身,不能把事随便告诉外人,也就随便敷衍两句,没跟张延龄细说。
二人之后仍旧在研究画作。
程敏政的注意力仍旧在《寒江钓雪图》上。
张延龄则借口有事。
他随后也就把带来的所谓的李公麟的《寒江钓雪图》留下,他则带着藏有画作的木匣离开了程敏政府上。
……
……
张延龄走出街口。
萧敬还在焦急等待。
“建昌伯,您可算出来,您这到底是要闹哪出?”萧敬有些犯糊涂。
这次他进程敏政府上,完全是被张延龄调遣,本来他出宫的目的,不过是陪同张延龄去监督工部大账的核算。
张延龄笑着从木匣的夹层里把偷梁换柱得来的画作拿出来,萧敬惊讶道“这是?”
“这是程敏政的藏画《五王醉归图》。”张延龄没有回避,直说道。
萧敬眼睛都瞪圆了,虽然他不是很懂画,但也知道《五王醉归图》的大名,他紧张不已道“您……您这是要作何?他没发现的?”
张延龄笑道“我用一幅假画给他换上,一时半刻他应该发现不了,萧公公觉得这幅画怎样?”
萧敬哭丧着脸,本以为跟张延龄出来有什么好事,现在他倒成了跟张延龄一起偷画的窃贼,心说真是飞来横祸。
“建昌伯,您要拿他的画,您就拿,没必要出来后还告诉老朽,老朽这是哪招惹您?”萧敬也搞不清楚了,张延龄为什么要拉自己下水。
张延龄把画作收起来,问道“萧公公,你见过程学士,跟他说过什么?”
萧敬道“自然是提醒他要潜心研究建昌伯您给送去的那本书籍,再是不能贪恋文名……嗯?”
说到这里,萧敬脑袋灵光一闪。
张延龄笑道“文名这东西,是个人就喜欢,可以用别人的成果获得自己的名声,跟窃画之贼有何区别?”
“就算如此,那跟您拿画有何关系?”
张延龄道“我拿他一幅画,并不是想占为己有,只是让他提前知道被人窃夺名利是如何的心情,这算是提醒他,要小心做人,不要为外表的名利蒙蔽双眼,此事萧公公回去之后可以跟陛下说,但请不要跟外人言道。”
萧敬恍然。
张延龄都不介意把此事告诉他这样一个宫里的执事,其实也等于是说,张延龄并没有把画占为己有的打算。
若朱祐樘相问他今天出来做什么,难道他萧敬敢对皇帝隐瞒此事?
“建昌伯,您拿他人的画,都能拿得这么光明磊落,真是让老朽……”萧敬都不知该如何形容。
张延龄笑道“什么拿,偷就是偷,我这是先偷他一样东西,防止他回头偷我的东西,孔家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啊。若他真贪恋文名不想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交还,除了我会让陛下帮我争取,我还会让他失去这幅画作,算是提前送他的教训。”
萧敬知道张延龄并无歹心之后,释然一笑道“建昌伯,您可真是高深莫测。”
“那萧公公,我们一起欣赏欣赏这幅传世名作?”
“荣幸之至。”
……
……
张延龄跟萧敬在马车上一边欣赏画作,顺带一起去了工部。
说是要监督工部核算大账,除了要看看工部这边进展到何处,其实张延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把家里的账目跟工部的原账进行比对。
在徐贯到来时,张延龄已经跟萧敬在库房内观看原账册超过一个时辰。
“怎么不阻止他?”徐贯很恼火。
刚出去办点事,就被人钻了空子。
便在此时,听到张延龄笑着说话的声音“徐侍郎这是在动肝火?本爵不过是奉命前来监督,看看原账目,奉命而为之,没问题吧?”
张延龄和萧敬就这么走出来。
后面还有几位工部的属官,刚才属官一直都在盯着张延龄,半刻都不敢懈怠,生怕张延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徐贯走过去道“建昌伯不是已将誊录的账册都带回去?”
“是啊,家里还在算呢,几位观政进士说五天就能算好,算算时间应该明天就全都完成,还打算跟陛下奏报呢。”张延龄笑着说道。
徐贯心里在暗笑,看来张延龄套路中得很深。
但也总觉得哪里不妥,张延龄真有这么愚蠢的话,前几次就不会都让张延龄逃出生天。
“萧公公,麻烦你去跟陛下呈报,就说明天我要趁朝议时前往奉天殿,跟陛下奏报工部大账的核算结果。”张延龄对一旁的萧敬道。
萧敬闻言瞬间就懵了。
好家伙。
你来工部说是要监督,结果把工部的原账册随便翻弄了一遍,居然就说明天要出结果?
徐贯道“建昌伯,做事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张延龄惊讶道“难道我算清楚,还要等你们工部算完再报?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萧公公,就劳烦你回去通禀一声!走!”
张延龄就这么告辞,带着萧敬离去。
……
……
徐贯尽管觉得张延龄的话很荒唐,他还是赶紧去找了刘璋,把此事相告。
刘璋老脸横皱道“这不是胡闹吗?”
徐贯道“若明日真被他上报到陛下处……”
“元一,那不学无术的外戚胡闹,你也能跟着胡闹吗?他此举无非是为了恶心我工部,倒要看他明日在朝堂上如何信口雌黄!”刘璋一副要看张延龄笑话的姿态。
徐贯迟疑道“那要不要把张绍龄他们叫来仔细问问?”
刘璋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道“要问你去问,别是正好中了他的圈套,最好是不管不问,让他明日朝堂上自说自话去!”
“这种外戚,自以为能耐了得,办了几件事,就要飞上天!倒要看他跌得有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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