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公主府。
朱效茹刚把崔元给送走,随即回来到内院,凉亭内德清正在刺绣,旁边的宫婢都远远立着,免得打扰到德清的清静。
“皇姐这是作何去了?”
德清见到朱效茹回来后脸上还带着些许难以捉摸的神色,不由好奇问道。
朱效茹道:“我把你姐夫送到山东去了。”
“啊?”
德清惊了。
姐姐这是什么操作?这是要和离?
朱效茹笑道:“是张家老二派人来通知,说是要去山东处理一件案子,问问你姐夫是否同行,你姐夫很犹豫不知是否该去,我就鼓励了他一下,让他赶紧出门。”
德清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姐姐提到了张延龄,她停下手上的绣工,似有所思道:“皇姐你还真放得下心。”
朱效茹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据说张家那厮拉了几百人的队伍去山东,是要处理个什么大案,身为皇亲国戚的总该有为朝廷做事的觉悟,连咱自己人都不做,靠谁来做?皇妹啊,以后你也该这样,让你的驸马多去办事,这样咱姐妹也有更多的时间聚在一起说话。”
德清心想,怕是你抽出空暇,也不是为了跟我叙话吧?
“却说张家老二,最近可真是风光无限,把工部的刘老尚书都给气吐血,听说他屡屡在朝堂上发疯,那些文臣一个个都想捏死他而不得,全靠皇兄对他的信任,这样的人在朝中也走不长久……”
朱效茹因为跟张延龄打赌输了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还没到兑现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去兑现,一千引的盐引就足够让她喝一壶的。
德清道:“他能为朝廷做事,手段如何其实也不重要吧,至于刘老尚书吐血,或许是太想不开了……”
朱效茹听到妹妹的话,人都愣了。
“皇妹啊,你一向是以孝义礼法作为立身标准的,在这件事上你不该支持朝中那些儒官老大臣吗?怎么……听你的意思,是要为张家老二辩解?”朱效茹早就发现妹妹对张延龄的态度有所改观,之前旁敲侧击多次,妹妹也早就有了防备,让她“无从下手”。
现在突然提到张延龄在朝堂上的作为,听到德清有意无意为张延龄说话,更印证朱效茹之前的想法。
妹妹有古怪!
“我……我哪有?我不过是随便评述一番……皇兄对他不是很信任吗?”
“是吗?”朱效茹的眼神中充满了狡黠。
德清道:“皇姐你不是也信任他吗?否则你干嘛要让姐夫跟他一起去山东?”
朱效茹被问得一怔,妹妹几时也学会这么针锋相对跟人犟嘴?
“我把你姐夫送去山东,是因为……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总之他不在家里,我还能清静几天,这女人要是成婚之后,一天天的还是怀念当初小姑独处的时候,所以当姐姐的有时候也羡慕你。”
“那姐姐还让我嫁人?”
“该嫁还是要嫁的,老姑娘家家的让人看了笑话,总之有些事我跟你解释不清楚,等你真正成婚有了自己的府院之后,或许咱俩再说,就不必还需要解释什么了吧。”
“哦。”
“别岔开话题,你对张家老二到底怎么想的?皇妹你不是还想跟他联姻?”
朱效茹开始咄咄逼人去追问德清的感情意向问题。
德清赶紧否认:“没有的事,他都要跟林家女成婚,听说这次他也是为林家的事去山东……”
朱效茹笑道:“呵,还说你不关心张家老二的事?他的事我也才刚知道,你好像比我知道的更多。”
“皇姐……”
“林家女本来是要跟他成婚的,但现在听说人都被送到他府上做妾,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这次他去山东目的到底是为何还真说不准,不过皇妹要是嫁给他的话,也不是不可……”
朱效茹说了一些前后颠倒的事。
就好像精神分裂一样,一边劝说妹妹不要跟张延龄联姻,一边又觉得妹妹跟张延龄联姻也是可以的。
反对是站在姐妹情的份上,但最终她的“理性”告诉她,舍得妹妹一身剐,等张延龄成了自己的妹夫,一千盐引不用还不说,还可能会从张延龄那捞更多的好处,自己就能跟着“妹夫”沾光。
从这点上来说,朱效茹也是自私的。
德清一脸黯然之色道:“皇姐别消遣我了,最近我一直在研读道经,从中感悟颇多,我听说唐朝时的皇女,多出家为道女梳发不嫁,或许那才是皇家女应该有的归宿……”
“啊?皇妹,你可别乱想。”
“我没有乱想,只是有所感悟罢了,女人嫁与不嫁真有那么重要吗?”
“……”
“我更想追求一些平静的生活,总之多谢皇姐你关心了,就算我真的不嫁,以后我们还是姐妹感情不会有变化,到时可能我会游历四海……”
朱效茹听着妹妹的那番憧憬,说明妹妹好像已经思虑这件事很久。
唐朝时女子遁入道门,更多是避嫁,连皇室女也不例外,但要说唐朝的士风之开放,再跟现在那三从四德的现状相比……那能比吗?就算你是长公主,你想当道女就当道女的?皇室怎么给天下百姓做表率?
“皇妹啊,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皇兄必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再者说来这世上的好男人那么多,你也没必要这么早就看破红尘吧?算了,当姐姐的不说了,免得回头再被人以为,是我挑唆你这么做的,我对你的想法可完全不知情……”
……
……
京师,崇文门外。
张延龄见到了一脸狼狈之色的崔元。
崔元此行只带了两名随从过来,本来张延龄都以为不用等崔元,因为这么辛苦的差事朱效茹应该不会放人,他自己都没亲自登门去请,只是派个人去通知了一声,谁知崔元还是来了。
更主要的是。
好像崔元都没看懂妻子的操作。
他是莫名其妙被人推着上了马车,连细软都没怎么好好收拾。
“崔兄?”张延龄过去迎接崔元时,发现崔元还在怔神中。
崔元这才留意到张延龄,眼神中突然也就有了光彩,好像张延龄才是那个能给他踏实感的人。
“建昌伯,您……还好吧?”
崔元下了马车之后,讷讷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挺精神的一个人,也是年轻士子中的典范,本来不尚公主的话,或许还能在科举上大有作为,结果……
活生生被朱效茹折磨成一个书呆子。
张延龄也从崔元身上感受到了,找妻子一定不能找强势的,否则就会被逼成崔元这副模样。
“崔兄,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有些事,咱马车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