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厕所,景和帝把没用完的卷纸放回了马桶旁边的篮子里。
看着麻白色的卷纸,景和帝叹了一口气。
走出了来,从赵寿的手里接过一张香巾,景和帝顺口问道“赵寿,你用过铭淇送来的厕纸了吧?”
赵寿躬身答道,“回陛下,老奴承蒙恩宠,太后娘娘赐给了老奴两卷。”
“觉得怎么样?”
“老奴用得很好,它比之前的纸张柔软多了,加上还可以用马桶,真是老奴天大的福气,之前做梦都没有想到呢!”
赵寿一脸的满足。
宦官是不完整的男人,再怎么和善的宦官,都会有一些阴暗的心思和暴戾的想法。
赵寿平日里偶尔也会在没有人的时候,也会自我发泄一番。
可他终归是一个老实人,不会像是别的大太监一样,到处飞扬跋扈来彰显自己。
如今柳铭淇为皇宫做出了不少好东西,身为总管大太监,赵寿是跟着皇帝享福。
比如说他牙齿不好,吃不了什么带骨头的东西,肉又容易塞牙齿,蛋糕就很适合他。
蛋糕又松软又甜又香,他隔两天就要吃一个。
还有烤鸭,因为去骨了,鸭皮瘦肉肥肉各三分之一,用面皮裹住吃,一点儿都不费劲,他每次都能多吃好几块。
这还不算什么,厕所才真的是神器。
他们宦官有着众所周知的缺陷,平日里上厕所绝对是一种痛苦。
现在好了,裕王世子做了厕所出来,皇上怜悯他们这些无根之人,大太监们都有专用的马桶,小宦官们也能有公用的,这可是解决了他们极大的麻烦。
为此不少宦官心里都念着裕王世子的好,觉得他简直是活菩萨。
赵寿也是这么想的,连带着对于之前裕王世子的“轻佻”、“浮躁”、“无礼”……等等的固有印象,都改变了许多。
前几天,裕王世子又送来了一整车的卷纸,据说是入厕所用的。
当然名义上是给太后和长乐公主用,实际上太后肯定不会只自己用,皇帝这边分了一大部分。
剩下的一些,太后就赏给了赵寿等大太监。
皇宫里的人生活还是比较讲究的,太监已经不完整了,他们在生活上通常都不会亏待自己。
因此他们入厕多是用的纸张,哪怕地位最低下的都一样。
只不过这些纸张不怎么好。
太薄软的一擦拭就破掉。
太硬的擦拭起来又难受。
为了让自己更舒服,宦官们可是想出了不少办法,然而并没有多少用处,只是不那么别扭了而已。
结果这个问题,就被赵寿得到的两卷厕纸给改变了。
裕王世子起的名字简单明了,厕纸厕纸,就是入厕用的。
赵寿用了一次就喜欢上了这种厕纸。
它不仅柔软,而且绵实,能擦拭干净之余,还不会脏了手。
再有厕纸配上马桶,入厕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一种享受。
说起来有点丢人,实际上赵寿怀里就揣了一些厕纸。
吃了东西拿厕纸来擦嘴也很舒服,不会毛糙得刮着嘴巴疼。
……
景和帝对于赵寿有如此的感受,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在柳铭淇拿来厕纸之前,他想不到专门的厕纸居然能如此的好,如此的实用。
只不过,他还是叹气道“古人说,穷奢极欲,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的荒唐。现在我的生活越过越好,想着灾民们却只能吃掺杂了麸糠的米粥,心里真不是滋味。”
“陛下您这怎么叫做穷奢极欲呢?”赵寿当即跪了下来,“即便是现在,您也一日只吃两餐,其中一餐同样是麸糠粥。向前数1000年,都没有您这样心疼民众的皇帝啊!”
“我做得不够好,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灾民了。”景和帝摇摇头。
“灾民那是天灾所致,没有办法。”赵寿坚定的道,“而且连续几年都遇到大灾害,这也是天象所致,和陛下无关。”
他的一生都系在了这个皇帝身上,所以赵寿绝对是拥护皇帝的。
赵寿也绝口不提皇帝之前的生活就过得比较奢华,只不过现在因为灾情才节约下来。
景和帝也明白他的心态,不觉哑然失笑,“不说这个了,我想起铭淇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可脑袋全用在这个上面,真是有点浪费啊。”
“裕王世子能专心于这些微末小道,恰好就是陛下的福气,是太子的福气。”赵寿大胆的道。
今天他已经够逾越的了,就不妨说得再大胆一些。
如果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亲王世子,哪怕大康朝没有宗室子弟们发展壮大的土壤,那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事儿。
无论是他为难皇帝,还是皇帝为难他,都会招惹很多的非议,引发不可控制的后果。
像是现在多好。
裕王世子只管着吃喝玩乐,不断的发明新的玩意儿,这就很好嘛。
了不起就出一个富可敌国的郡王。
光有钱怕什么?
没权没势,根本掀不起浪花。
景和帝闻言也点点头,但又摇头“这小子太空闲了,我得给他找点正事儿做,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做正事儿的天赋……嗯,你起来吧,去找人唤他入宫来。”
“是!”
……
半个时辰后,柳铭淇到了宫里。
传旨的宦官拐弯抹角的称赞了一番他的厕纸,少年一高兴,就塞了两卷给他,乐得宦官合不拢嘴。
前几天柳铭淇送了一车的厕纸入宫,但宫里那么多贵人都需要,不可能宦官宫女们每人一卷的分。
所以绝大部分都给了皇家的人,太后只是恩赐了几个大太监,其余的暂时都没给。
因为柳铭淇说了,现在做出来的不多,太后想着等以后多起来了,再作为一种日常消耗品发放下去。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
这句话在每个人身上都适用。
宫里没有用过厕纸的宦官和宫女们,听着别人说起有多么多么的好,那叫一个羡慕。
现在这个宦官得到了两卷厕纸,一路上笑容就没有断过。
景和帝见到了少年,先问他,“铭淇,你的这个厕纸成本高吗?”
“高!”
柳铭淇想也不想,直接回答“我花了好多时间才研制出来,需要添加很多珍贵的配料,现在这么一卷半斤重的起码要一两银子。如果等到以后规模扩大了,抵充了成本,可能会下降一些。”
“一两银子一卷?”
皇帝想了想柳铭淇拖的一车过来,大概有五百卷左右,太后一阵分发,每人都没有得几卷便分完了。
皇帝是男人,用的自然少一些,嫔妃们用得可是多了,前天每人分了三五卷,今天就有嫔妃嚷着自己的厕纸快要用完了,求太后娘娘能多给一些了。
按照这种进度,光是自己和嫔妃家人们用,三天就得五百卷,一个月下来五千卷,按照宫里的采购价格算,起码都是两三万两银子,一年下来又是多少?
稍微算了算价格,皇帝都不觉肉疼。
他以前是喜欢奢华一点,可如今几场灾难,不但让国库空虚,就连他的内务府积蓄也少了很多,所以皇帝也开始节约了起来。
主要还是他担心自己用得多了,以后老百姓饿肚子时,连内务府都拿不出钱来应急,那可是一个天大的罪过,甚至对于祖宗的江山都说不定有所动摇。
看着皇帝心疼的样子,柳铭淇可不会告诉他,现在小规模制作的成本也不过是一卷一钱银子而已。
树木和人工在大康朝并不值钱,柳铭淇配置的矿物纤维也不值钱,所以做出来成本也不高。
“陛下,您可不能这么想。”柳铭淇道,“我在城外面小葛村雇佣了好几百个人,另外为我砍伐树木、运输树木的人也有超过几百人……以后等到规模扩大了,不但是雇佣的人增加,成本也会降低,这不挺好的吗?”
“规模扩大了,你最多能雇佣多少人?”皇帝来了点兴趣。
“一万人都有可能。”柳铭淇说了一个大数字。
景和帝正色的问道“你这话当真?”
“厕纸这样的消耗品,用得是非常快的,只要在京畿地区、江南一带售卖,都能撑得起一万人的规模。”柳铭淇道,“如果想要卖给草原上,卖给海外小国的王公贵族,人数还能更多。”
一万人就是一万户人家,总计五万人左右。
一个造纸工坊就能兼顾五万人的生计,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
多来几个的话,这一次逃荒的难民们的活计都能全部解决了,还用不着他们去做水利修缮。
关键做水利修缮是朝廷出钱,五百万两银子拨下去都还不够,如果不是苗炎最近找了一大笔钱,恐怕一千万两才能打住。
而柳铭淇的工坊属于私人的,养活这些人根本用不着朝廷来出钱,这不是更好吗?
他们赚钱之后还能买买东西,又促进别的人有钱赚,日子过得下去,这不也是更好吗?
“那你的这个造纸工坊就快点搞起来……嗯,城里地方不够的话,你到城外去,到树木多的地方建造。”皇帝当机立断,“我要在最短的时间,看到你把规模扩大,行不行?”
“这个恐怕有点难吧。”柳铭淇摊开了手,“安全问题,还有我的配方保密问题,都不好解决。”
“不要担心,我让高敬来配合,给予你一些便利。”说到这儿,景和帝又道,“这样,我给苗炎说一下,有苗炎来做这事儿,你该放心了吧?”
“好!”
柳铭淇满意的点了点头。
绣衣卫和苗炎联合起来是什么概念?
你看看最近京城里那些大商人、勋贵豪富们一脸便秘的表情就知道了。
被罚金了三百多万两银子!
饶是这些人家大业大,也是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但他们又不敢不给,皇帝不一定砍了他们,但苗黑子是敢下黑手的。
从保密角度来讲,造纸工艺本来就够发达的了,基本的流程不用怎么保密。
柳铭淇只要保证长短纤维的配比,然后矿物纤维的制造和添加比例,便可以保守住秘密。
别人想学都学不了。
这可是千年的物理和化学的造纸工艺鸿沟!
……
注大工厂大作坊制度,在大宋就已经开始了,雇佣上千人的工坊、工场,比比皆是。例如汴梁的最大酒店樊楼,能容纳1000多人同时就餐,可以想象它有多大,又需要多少员工了。
只不过大宋的资本商业化被蒙古骑兵给搅乱了,中断了历史进程。
我大明末年实际上也是如此,江南的手工业、商业极其发达,丝绸厂子、瓷器厂子等等,数千人规模都有。但最后却败给了小冰河时期,又被大清给搅乱了。
那么数百年时间里,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阻止我们向着现代工业化发展靠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