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巡,韩大镖师诚然已经飘飘欲仙,一向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他,此刻脸涨的通红,说话也磕磕巴巴。
“来!再来一杯……”
“我和你们讲讲,当年我在风波山上,好巧不巧遇到一帮劫镖的匪徒!你们一定不知道有多惊心动魄!”
韩栋神采飞扬,一只手托着酒杯,另一只手握住那娇艳如火的美人的纤纤玉臂。
酒精使人兴奋,酒精是克制与放纵的交织。
即使是那矜持害羞的清纯小美人,此刻也喝的熏红脸蛋,白里透粉,再不怕生。
她此刻眉眼舒展,情不自禁地扭动腰肢,就好像一枝喝醉了的凤仙花。
见韩栋故意卖关子停顿,她狠狠捏了捏韩栋的肩膀,嗔怒道“继续说呀,我还没听过瘾呢!”
韩栋潇洒的摸了摸自己坚硬的胡渣,仿佛此刻他那粗糙如刺的胡子,就成了他雄性魅力的象征。
男人喝起酒,最爱干的事便是吹牛。
倘若有比喝酒吹牛还要刺激的事,那一定是在他喝酒吹牛时,边上还坐着女人,女人越多就越来劲。
“但我可是谁?江湖人称狼牙镖王!护过的镖比他们吃过的米饭还多,岂会怕他们这群小厮?”
几个女人顿时掩住嘴咯咯笑个不停,就好像轻轻晃动的银铃。
韩栋听到美人的笑声,胸腔里就像有好几颗心脏一齐跳动,他手止不住的颤抖,碰到那如绸缎般丝滑的肌肤,更是呼吸急促。
“那一夜,月暗风急,十里漆黑。我等人一路护镖,正要睡下,突然迎面扑来一团刺眼火光!”
“有多刺眼?”
被韩栋拉住手,媚眼如丝的女子娇滴滴问道。
韩栋笑道“漫山遍野的火把,每一束火光,都比你身上的衣裙红艳!”
女子顿时笑弯了腰,朱唇一撅,火辣辣的脸蛋要贴到韩栋怀里,叫他再看看,到底是火把刺眼,还是红裙靓丽!
韩栋低头,一颗红润诱人的樱桃就摆在他眼前,笑吟吟望着他。情到浓时便迷离,他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
房中渐起呢喃之声。
洋溢的激情似火,挥洒的香汗淋漓,韩栋正要再尝那可口香甜的朱唇,林潜却在一边轻微咳嗽了几声。
“咳咳……”
韩栋顿时尴尬,手足无措。
那娇艳的女人转过头朝着林潜微微一笑,如水蛇一般忽的就从韩栋身上游了下来,端坐在一边,翘起她白皙纤细的美腿,自然的小抿一口酒,好像什么事也没干一样。
她当然一眼瞧得出,林潜才是这里出钱的主顾。
林潜让她去讨好韩栋,她什么也不想就贴上去,林潜叫她停下,她便瞬间停止一切的欢愉。
林潜一直很冷静,毕竟他的目的从来不是面前的这些胭脂花粉,他心里想的,是那余龙镇暗藏的三位不同凡响的男人。
林潜微笑道“韩大哥,我还有些事要问她们。不如等我问完,你再和她们去房里好好谈心?”
韩栋挠挠后脑,呼出一口浊气,笑道“差点忘了,林兄弟你是来打探消息的,当然你的事情要紧。”
林潜点头,环顾房中包括抚琴吹笛在内的六位俏丽佳人,柔声道“你们过来,我有事问你们。”
六人已齐齐站在了林潜跟前,任君采撷的姿态,林潜差点以为自己是皇帝选妃。
“你们放轻松些,只是问你们简单几个问题,答不出来也不要紧。”
林潜问道“首先,你们叫什么名字,又各自来这潇雅阁多久了?”
韩栋指着边上两人哈哈大笑道“这两人我知道,他们来了四年,我在余龙镇走镖第二年才知道他们。”
他说的,正是精通音律的青小婉,莹小倩。
青小婉,莹小倩朝林潜微微颔首,点头示意。
身着白衣素裙,典雅端庄的姑娘道“我叫李歆楼,来这里也是四年。”
她边上小家碧玉打扮的俏姑娘嬉笑道“我是于念念,是和李姐姐一起来的,也是四年。”
那位娇艳如火,仿佛玫瑰浴水的漂亮女子笑道“我应该是最久的了,我叫洛施雨,自十五岁来这里,有七年光景了。”
林潜点头,看向最角落那个害羞的小姑娘,问道“你呢?”
“我……我……”
洛施雨笑道“她叫燕书书,是个才来这里半年不到的黄毛丫头。”
“嗯……”燕书书垂眉道。
林潜竖起两根手指道“第二个问题,你们在潇雅楼几年,有没有见过那种比较奇怪的男人?”
于念念掩嘴扑哧一笑道“其他人没怎么注意,倒是你林公子,今个儿一人点六位佳人作陪,倒叫我们姐妹好些吃惊。”
洛施雨笑道“点了又白白送给别人享用,自己只问几个问题,这岂不是呆子?”
李歆楼眼波柔和,撇了一眼林潜,温柔道“说不定是林公子,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对吗?”
几双烟波浩渺,落雨桃花的眼眸顿时朝林潜看来,压在他身上,好似非要问出个究竟。
林潜顿时败下阵来,连忙举手投降道“打住,打住!”
“我是说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些的中年男人。”
青小婉皱眉道“找我和小倩奏曲的,好些是年轻公子小姐,年纪大些的也有,但他们都是听些怀旧的曲子。”
“他们听那些怀旧曲子,就好像怀念自己的旧时光,往往能听上一两个时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但也没见有什么奇怪。”莹小倩补充道。
林潜点头,那些怀旧的小曲子,一般都是讲江南风光,小桥流水,良人夫妻挽手,流年共赏夕阳……
这些温婉的曲子,他可不太相信,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老手,会有这样的闲心逸致,能听的下如此平缓的旋律。
“那你们呢?”
林潜转身去问李歆楼和于念念两位风格迥异的佳人。
“我们……”
两人顿时面有难色,看她们两人的打扮妆容,便知道其实她们家境不差,迫不得已才卖身至此。
曾经的大小姐,现在却要给别人卖笑,这对她们已经是最痛苦的折磨。每天她们就只顾着伺候讨好,熬过一天是一天,浑浑噩噩,又怎会注意那些细节?
突然有一人轻声道“你老是问她们,怎么不来问我?”
林潜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那成熟风韵,鲜红欲滴的洛施雨。
洛施雨笑意盈盈的望着林潜,她娇艳的红唇紧闭着,也不开口说话,就好像在等待着林潜的询问。
“你知道?那你说?”
洛施雨笑道“我知道一个男人,三四十岁样子,奇怪的很!”
林潜皱眉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我和他睡觉,他抱紧我,浑身的肉就像一团软软的棉花靠在我身上,但完事之后,他又总喜欢和我吹嘘,说他是什么曾经江湖上的高手,外号赤天白鹤,厉害的紧。”
洛施雨兀自笑道“就他那床上本事,再加上他那一身软乎乎的肉,也能称的上高手?”
洛施雨以为自己讲了个有趣的笑话,她笑的花枝乱颤,但她即刻闭嘴,因为她发现林潜的脸色很严肃。
赤天白鹤!
光这四个字,就能让林潜足够重视!
“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洛施雨捏着下巴思索道“嗯……好像听他提起过……叫苏……”
就在这时,突然砰砰两声巨响,门外就如同被人撞了一个大窟窿。
屋内的几个女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林潜沉下脸来,拉开门,正想朝外面抱怨几句,他突然脸上浮起一抹古怪。
门外,厅堂内是一片狼籍,大把的饭菜洒在地上,酒也淌的到处都是。
而在一片狼籍之中,却仰面躺着一个男人,三四十岁光景,一手抓住酒杯,嘴里啃着鸡腿,两眼放光,正盯着一排排随风而动的裙摆。
他那肚子上的肉,真的好像一团富有弹性的棉花。
洛施雨指着这个男人惊声道“没错!我说的就是他!”
男人闻声望去,看到熟悉的倩影,咧嘴一笑,朝着洛施雨挥挥手里的鸡腿。
杨妈妈此刻已满脸怒容,狠狠瞪着地上的男子,又无奈迎起笑脸,望向厅内厅外的客人,抱歉道“有人喝醉耍酒疯来了,实在对不住,我们马上处理。”
“胡说!谁喝醉了!我才没有!”
男人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咬住手里的鸡腿,狠狠一扯,大声道“我不仅没有喝醉,我还要给在场诸位露一手才华,小小诚意,不足为敬!”
有戏可看,众人顿时乐了,立马有人拦住上前的杨妈妈,对着那人道“你有什么才华?说来听听。”
男人哈哈大笑,大喝一口杯中酒沫,眨眼道“才华?当然是吟诗!”
“你会吟诗?”
“有何不可?”
男人摆手道“你们别误会,我说的吟诗,可不是出口成章,我也没那个才华。我是要吟诵他人创作的一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词句!”
“吟诵也可以,但谁的词句,才能称得上冠今绝古?”
男人哈哈大笑,满脸鄙夷,看向周围众人,手中鸡腿指指点点。
“鼠辈!在此沧澜江畔,竟不知江东诗赋绝妙!”
众人被他这么一指一笑,顿时气愤不已,有人已经怒道“满嘴胡言!我倒要看看你能吟出什么诗赋来!”
男人笑道“并非我大放厥词,这诗赋当真是精彩绝伦,你们不知道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人虽怒,但也被这个男人吊起胃口,讲的心痒痒,很想见识一番究竟是什么绝妙的诗赋。
男人正色道“你们岂不知,江东银狮实有两位,武有小枪仙关城昊,文有吟诗一赋妙千年。”
“十年练枪无人问,一赋吟诗天下知,我要吟诵的这首诗词,无题,就叫做吟诗二字!”
男人大喝一声,嘴中已朗朗上口道
梦里逛青楼,粉砖绿瓦,红墙白玉,一眼解春愁。
沉门小扣馨香来,红杏桃花远相簇。一点碧水池中荡,顾盼神飞佳人影。
欲上高阁处,阶长梯陡,眼迷神消,行不动,丽人随。
风声紧,夜微凉。香软如玉,温若暖泉,数口尝尽胭脂味。芭蕉裹腹,梨花入怀,一梦再别少年郎。
原来是一首辞藻含蓄的荤诗!
男人吟诵完大笑道“此情此景,是否让你们想入非非?”
旁人哼哼道“低俗!不雅!江湖上流传此诗,真是世风日下,被你当面这般吟诵出来,更让我作呕!”
男人大口喝下一杯酒,大笑道“江湖?江湖的快意难道不就是打架,喝酒,逛青楼?”
江湖的豪情与风流,竟被此人说的这般粗俗不堪!
不稍旁人,便是林潜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林潜突然踏前一步,拦住那男人的去路,冷声道“你就是赤天白鹤?”
男人瞪大眼睛,疑惑道“怎么………?”
“不怎么,就想和你讨教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