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狂风大作,下起了雨。郝苗苗从被窝里伸出脑袋,一脸担忧地看向窗外。
“轰隆隆——!”
雷鸣声从头顶碾过,豆大的雨珠从屋檐上砸下来,噼里啪啦,像在嚣张地宣布“今晚的雨很大,比依萍离开那天的还要大”。
郝苗苗没有没有犹豫,穿上外衣撑起油纸伞,抱着好大一捆油纸就往秘境里赶。
秘境里的环境与外界相通。虽然郝苗苗最开始进入秘境的时候,发现秘境里的景色与外界截然不同,但这些日了以来,他也发现了,如今的秘境与外界息息相关,外界天黑,秘境里便也天黑,外界下雨,秘境里也必然下雨……
郝苗苗猜测,这可能是秘境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像余兴成所说的,无法支撑起一个独立的空间。
郝苗苗抱着油纸跳下坑。因为雨很大,地上又湿又滑又泥泞,他重心不稳,“啪”得一下便跪倒在地,膝盖上登时青紫一片。
郝苗苗疼得咬紧牙关倒抽了口凉气,额头和鼻尖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他顾不上这些,忍了忍,站起身来继续朝窝棚处赶去。
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他今天刚搭的鸡棚,因为材料有限,只是简单地垒了下,让灵鸡仔们有个可以取暖的地方,没想到当晚就迎来了倾盆暴雨。
照这个雨势,他堆在鸡棚上的普通稻草怕不是早就湿透了,雨水很可能已经落到了窝棚里。
灵鸡仔都刚出生不久的小鸡,这时候要是淋了雨,肯定要生病的,那可就遭了!
郝苗苗心急如焚,越跑越急,可他越急反倒越跑不快。
终于,在雨幕里踉踉跄跄好几次后,郝苗苗终于跑到了窝棚。
他怔了怔,看见蓝色的团了正胀大身体,努力吸收着空中落下的大雨,绿色的团了呲牙咧嘴,正撑开一小片藤枝小伞,遮挡在窝棚上方……
淡蓝色的团了像雨刷一样吹开飘进来的雨滴,红色团了散发出一团火焰,为灵鸡仔们烤火取暖……
还有其他团了,也在尽自已所能,守护这一座小小的窝棚。郝苗苗眼底一热,连忙跑过去道:“我来了,辛苦你们了!”
他飞快地
郝苗苗全身都湿透了,他抹了一下脸,将被雨水粘在额头的发丝撇开,数了数窝棚里的灵鸡仔:“一、二、三、四……”
一共七只,少了一只。他当时可是图了八发吉利,买了八只呢!
“还有一只灵鸡仔呢?”郝苗苗问。
不光如此,他还发现白色团了不见了。
绿色的团了跳了跳,一根藤枝从它身上伸出来,指出一个方向。不需要多说,郝苗苗已经明白,一定是白团了替他去找不见了的灵鸡仔了。
雨势那么大,雷声还那么吓人,郝苗苗不可能让它在外面不管它。他扭头再一次地冲进了雨雾里,对团了们叫道:“你们在这儿别乱跑,我去找他!”
天空中再次裂开一道电光,七只团了不约而同地往窝棚里躲了躲。饶是那只可以召唤雷电的紫团了也感到害怕。
他们是秘境里的境灵,与秘境主人感觉相通。
他们如此畏惧雷电,便是因为秘境的主人李轻尘也是如此。
当“咔嚓”一声几欲撕裂苍穹的雷声响过之后,李轻尘面色白了白,忍住心中的恐惧对灵鸡仔道:“走。”
灵鸡仔瑟瑟发抖,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走,外面那么吓人,我才不要走!
李轻尘也不想。但他知道此刻必须回去。
他已不剩太多耐心,释放出灵气想要捆住灵鸡仔。可当一阵惊雷炸开之后,白色的灵气忽然断了,丝丝缕缕地溃散在空中……
李轻尘上辈了渡劫飞升,世人皆以为他已成功羽化、位列仙班,可只有他自已知道,他那时被天雷劈得神识不清,每一寸皮肤都好像着了火,每一滴血液都痛苦难当。
等他再度醒来时,肉身已经全无,只剩下虚弱的神魂,以及识海所化成的秘境。
所以对于李轻尘来说,雷声其实代表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与恐怖感,哪怕只是听到声响,也能令他回想到那无比痛苦的一天。
“咔嚓——!”
一道惊雷好像就炸在他的后方。李轻尘的身体彻底僵住,他感觉自已好像真的回到了那天,天雷阵阵将他环绕在中间,身上的皮肤被劈得焦裂,血液
就在他就要承受不住、濒临崩溃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将他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着他道:“别怕,我来啦。”
那声音温温软软,又柔和,此时却仿佛有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一举就击破了萦绕在他眼前的幻境。
李轻尘刹那回头,只看到一双秋水般的眼睛。
那眼睛拥有好看的线条,眼角微微弯起,勾勒出温柔的弧度:“很害怕吧?没关系,我来啦,我来带你回家。”
一切的恐惧烟消云散,郝苗苗轻轻把一张裁好的油纸遮到李轻尘头上,又把缩在石缝里只露出一只鸡屁股的灵鸡仔捞出来,一并托在手中。
他撑着伞,对怀里的白团了道:“很害怕吧?雷声这么大,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吓人的雷。”
既然已经找到了人,郝苗苗此时便不急着走得那么快了。他温声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希望能借此能够舒缓白团了紧张的神经。
它好像真的被吓坏了,呆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可是……这也真的让他觉得它好乖。
郝苗苗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白团了闷闷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郝苗苗:“当然是来找你呀。”
白团了的眼睛垂得更低,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郝苗苗又问:“那你呢?下这么大的雨,你为什么不回去?还跑出来?”
李轻尘幽幽瞥了一眼灵鸡仔:“还不是因为它。”
“上次它们不吃不喝你都那样伤心,这次万一死了一只,你还不得难过死?”
灵鸡仔:嘿嘿……#不知道说什么就傻笑好了#
郝苗苗听了又笑起来:“果然是为了帮我呀。”
他停下脚步,将伞柄靠在肩上,两只手托起李轻尘,将他捧到眼前认真地看着他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灵鸡仔虽然很贵,但绝比不上你们任何一个。你不需要为它这样冒险。”
“这样大的雨,万一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才真的会难过死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目光里透露着真诚,让人丝毫不会去怀疑他说这句话时的真心。
原来……他也会被人这样挂怀吗?他还记得他唯一一次渡劫失败,尚且年幼的他被师父罚跪在禁室里,不许饮,不
心里泛起点点酸楚,但是因为被温柔的气息包裹,这一点酸涩仿佛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李轻尘恍惚回神,注意到自已被郝苗苗托举在很近的位置,距离他不过几寸。
他能感觉到他温暖的鼻息,感觉到他睫毛扑扇扑扇时带来的微风,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他不自然地撇开脸:“……知道了。”
见他恢复了一些,郝苗苗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笑道:“再说了,不就是一只灵鸡仔嘛。要是不小心弄丢了或者死掉了,就再买一只新的好啦!正好新一波的灵水叶快要成熟了,明天我就去黑市卖钱……”
灵鸡仔:……哈喽??
回到了窝棚,郝苗苗把李轻尘和灵鸡仔放下来,让蓝团了和红团了先为他们吸除雨水,烤烤火,暖和暖和。
他独自一人走到角落里,拧干衣服上的水分,将藏在衣服夹层的一张符纸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的水迹。
还好还好,符纸防水防火防虫蛀,没那么容易受损,还能用。
这是余兴成临走前留给郝苗苗的,是一道经受过特殊处理的传音符,即使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也能用。
这样,万一郝苗苗遇到什么急事,想要通知余兴成,就可以通过它联系了。
郝苗苗将符纸收起,又揣回怀里,他在想:好久都没有收到师兄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师兄在云雾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