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奔波,贺木筱、萧清华、蜀汉兰三人在护国公府碰头。
三人围坐桌前,看着满桌丰盛的晚膳,竟丝毫没有胃口。
还?是萧清华起?身,亲自为二人盛了一碗汤,“木筱,小王爷都别看着了,快用膳吧。”
贺木筱心里不痛快,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猩红着眼睛恶狠狠地道:“这群忘恩负?的白眼狼,当初祖父在位时,一个个狗腿的扒着祖父。”
“现在祖父落难了,却是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还?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她都替祖父亏得慌!
蜀汉兰也是沉着一张俊脸,咬牙切齿的道:“陛下封锁了整个凤仪宫,禁止任何人出入。”
“但我还?是打听到,娘娘昨日难产大出血,险些,险些就……”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护国公府正直多事之秋,皇后娘娘还?难产濒死。
好?不容易才保下的性命,就算他见到娘娘说了一切,可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什么??”
“大姐难产?”
“不对啊!大姐还?没到生产的月份啊!”
贺木筱慌了,她猛地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跑。
还?好?萧清华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袍袖,大声呵斥道:“贺木筱,你冷静点!”
“冷静冷静!你总让我冷静!”
“祖父喊冤入狱,深陷囵圄!”
“大姐情?况不明的早产,又难产大出血,是生是死我都无法确定,你让我如何冷静!”
她宛如一只出笼的猛虎,红着眼睛嘶声怒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贺木筱的头侧向一旁,一缕鲜红顺着嘴角流下。
萧清华愕然的看着,自己还?未放下的右手!
“木筱,木筱,对不起?,我,我……”
眼泪潸然滑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能对木筱动手!
贺木筱转过?脸,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看向她的眼神悲凉且绝望!
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悲恸,声音低沉
且略带沙哑的道:“无碍,是我太鲁莽了,还?不够稳重!”
萧清华一头扑进她的怀中,呜呜呜的哭起?来。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贺鸿光的案子基本已经?敲定,就连魏邵谦都无可奈何!
对方除掉贺鸿光的心太过?坚决,但凡不配合的人,都被以?残忍的手段镇压。
让他每次在赶到现场时都晚上一步!
最可恨的还?要数那些抹黑贺鸿光的传言。
什么?为了权势不惜用人命换!
什么?为了一己私欲,广纳门生,结党营私!
什么?贪墨军资圈养私兵!
一桩桩,一件件有理有据,罪名多达十余项!
他们怎么?也不想想,这些事但凡是手握重权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就说当今右相,门生遍天下,圈地屯田数万顷,手下私兵近万。
年年收到的孝敬银子多到可以?养活一支成?建制的军队,还?由有剩余!
为何就没人弹劾他中饱私囊,为何就没人说他结党营私?
问题不还?是出在掌舵人的心思,掌舵人不想让你死,你就算贪赃枉法都没事。
……
今天是贺鸿光最后一次三堂会审,就连陛下都亲自到场听审。
刑部衙门外更是人山人海,皇城中的百姓都想要亲眼见证一代贪官的悲惨下场。
贺木筱也是听审的一员,率领的百名亲卫队,更是给人一种她随时都会暴起?劫囚的既视感。
刑部尚书不得不加派人手,一边防范着贺将军劫囚,一边阻挡着群情?激愤的百姓,简直是苦不堪言。
一身白布麻衣,戴着手铐,脚镣的贺鸿光被两名捕快带了上来。
老?人依旧精神矍铄,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眸光平静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贺木筱看着明显消瘦的祖父,心痛不已,多希望被送进牢狱的是自己而不是祖父。
“罪臣贺鸿光叩见女皇陛下。”没有理会几?位主审官,他率先向女皇行礼。
元卟离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他,心中对这位老?国公也是惋惜的很
。
“起?身吧,您老?可以?站着回话。”
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千斤巨石,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不让他屈辱的跪着。
贺鸿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谢,女皇陛下。”
随即起?身等待宣判。
身为主审之一的右相蔡畅,握着一沓厚厚的供词,严肃的道:“据查实,罪臣贺鸿光贪墨军饷、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圈地屯田等均为属实。”
“现,带人证!”
随着他一声戾喝,十余名人证排成?一排鱼贯而入,瑟缩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尔等无需害怕,只要详细的说出姓名,籍贯,以?及所告之人的所犯之事便可。”
其实这些人贺鸿光一个都不认识,只是随着几?次堂审,他才知道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其中一名穿着不知道打了多少?层补丁的衣服,身材矮瘦,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往前跪行几?步道:“草民牛大壮是清源城西南三十里坡的一户农民。”
“家里有几?亩薄田,勉强度日……”
他声泪俱下的详细讲述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去年兵祸,他更是派人收取高达八成?的收益,仅余两成?给农户过?冬。”
“草民全家七口,草民的娘、媳妇、不满四岁的儿子,都在冬天被活活饿死!”
“三十里坡的百十家村民,几?乎饿死冻死大半!”
“还?请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他的话引起?在外围观的百姓们一阵唏嘘,对贺鸿光的仇恨,对屯田的不满简直到达顶峰。
“主审官,你还?审什么?审,这样的狗官就该拖出去斩了!”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群愚昧无知,被煽动的百姓们纷纷呼喊着,“不杀不足以?凭民愤!”
“杀了狗官!”
“为惨死的百姓报仇!”
贺木筱眸光森寒的扫过?人群,果然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朝堂外带队的周凯使了个眼色,周凯会意不动声色的带着几?名护卫队成?员,悄悄混入人群!
右相蔡畅一拍惊堂木,“肃静!”
转头看向站
在堂上无动于衷的贺鸿光道:“罪臣贺鸿光,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并?无。”他淡淡的道。
屯田之事也确实是护国公府做的,只是当年主事之人乃是贺之信。
贺之信虽然死了,可他犯下的罪孽,却是需要有人去偿还?。
幕后之人不在乎犯罪的是谁,人家要的就是贺鸿光来背负罪名!
看着贺鸿光一世英名尽毁,看着他跌落神坛被百姓唾弃,看着他辛辛苦苦一力支撑的护国公府彻底倒台。
随着一个个证人的指证,时间缓缓临近晌午。
贺鸿光傲立堂上,大有任尔疾风劲摧,我自屹然不动的沉稳气势。
他心里也明白,仅凭这些还?要不了自己的命。
既然幕后之人选择对他下手,就决计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果不其然,右相蔡畅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微上扬,眼神略带戏谑的瞥了贺鸿光一眼,冷声道:“带人证!”
“好?家伙!”
“这老?贼究竟犯了多少?十恶不赦的大罪?”
“恐怕自沧澜开国以?来他是第一人吧!”
“可不是!”
“就该除掉他这样的蛀虫,沧澜才能更加繁盛!”
堂外是议论纷纷,都在翘首以?待。
不多时,一名穿着四品武将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堂来。
他撩起?前摆,恭敬的跪地叩首道:“微臣高毅,叩见女皇陛下。”
看到此?人,贺鸿光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阖了阖眼,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元卟离狐疑的看着堂下跪着的官员,如果她没记错,这个高毅应该是贺鸿光的得意门生。
他此?次作?为人证前来,难道是……
女皇陛下没有开口,高毅自是不敢起?身,只能跪在地上陈述贺鸿光的累累罪行!
可口说无凭怎么?行,他最后从袖带里掏出一份书册,双手呈上,“此?乃微臣近些年来收集的一些罪证,还?请陛下及诸位主官过?目。”
魏权上前接过?书册直接呈给女皇。
元卟离翻阅着薄薄的书册,真是越看越心惊。
从书册上的日
期来看,应该是从先帝时期就开始记录。
前前后后近百笔挪用军资,军费的记录跃然纸上。
翻到最后,记录的是贺鸿光挪用禁卫军制式铠甲一千两百套,至于去向未可知。
元卟离气的指着贺鸿光的手指都在颤抖,“你说!你把这些军资军饷都弄到哪去了?”
要知道单凭他零零总总挪用的东西,都够他组建几?支大军了!
贺鸿光满心苦涩,原本刚毅果敢的目光也逐渐黯淡下去。
他能说什么??
说这些他都不知情??
还?是说高毅是栽赃陷害?
他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吗?
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世人都知道这高毅是他的得意门生,更是他的心腹爱将。
地位甚至不低于身为赣州刺史的萧何!
“罪臣,无话可说!”
元卟离危险的眯起?眼眸,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就在刚刚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种情?况非常的不好?,严重的影响到她正确的判断。
深吸口气,平复下激荡的情?绪,重新把整件事的始末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她却惊讶的发现,整件事从始至终都太过?严谨,可以?说是一环扣一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然而就是这种面?面?俱到的完美,才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有人刻意编制了一张完美无缺的大网,就等着她来跳一样。
元卟离面?沉如水,目光凉凉的扫过?在场所有人。
语气威严且不容忍质疑的道:“贺鸿光虽身范赎罪,罪恶滔天。”
“本该将其处死……”
处死二字一出口,她明显发现某些人的眉梢眼角,有舒缓的意味。
她心中嗤笑,随即话锋一转,“但念其半生戎马,贺家数子为国捐躯。”
“又有先皇御赐免死金牌,遂,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
“传朕旨意,削去贺鸿光所有官职,流放三千里,并?抄没家产充归国库!”
“陛下,臣以?为不妥!”右相蔡畅起?身道。
“哦?右相想要违抗皇命吗
?”元卟离好?笑的看着他,眼中寒芒吞吐,只要他再?说一句话,她不介意来一次迁怒!
右相蔡畅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对上女皇陛下要杀人的眼神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正他们来日方长不是嘛!
“老?臣不敢,恭送女皇陛下!”
元卟离袍袖一甩,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震惊整个皇城的护国公府一案,就被女皇陛下虎头蛇尾的了结了。
百姓们虽然觉得女皇陛下断案不公,但一想到贺家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盘。
哪怕祸事滔天,陛下也不能违背先帝的意愿将之抹杀!
……
凤仪宫
蜀汉兰终于趁着今日女皇陛下出宫听审的空档,偷溜进皇后娘娘的宫殿。
天朗气清,贺木槿正逗弄着还?未满月的长公主。
“元宝乖,看看母后给我们的小元宝准备了什么??”
说着拿起?身旁的一什么?,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的小虎头帽子,小嘴一张一合的吐着泡泡。
春花进门不动声色的挥推一众宫女太监,来到贺木槿身侧语带焦急的道:“娘娘,成?国公主府的小王爷来了,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对您说。”
“人已经?被奴婢偷偷带进来了,娘娘是否要见上一见?”
贺木槿闻言,放手手中的小虎头帽子,有些疑惑不解的道:“小王爷见本宫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既然来了,就请他进来坐坐,正好?看看他可爱的小表妹。”
她根本就没把那十万火急的要事放在心上,在她眼里小王爷就跟自己胞弟木磊一样,还?是个未长大的半大小子。
他们信誓旦旦的十万火急,也不过?是
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