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原野小路上走了半夜,黎明时分才回到农庄中。
焦急等了一夜的库珀太太看到儿子女儿都安然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回来之后,罗曼诺娃始终都没有开过口,默默地洗漱完毕,默默换上一身洁净的衣服,又默默地吃了一顿早餐,表情平静得不似一个活人。
但农庄中的母子三人,却觉得她坐在那里,恍如一座大山,压得他们气都喘不上来了。
尤其是虔诚的信徒库珀太太,当她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位光着身子来自己农庄偷衣服女人,竟然是可以和胡德主教平起平坐、甚至在教团的地位更加尊崇的大司祭大人后,更是说什么都不敢跟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罗曼诺娃沉默而优雅的用过早餐,对库珀太太说了声“谢谢”,又看了郑言一眼,便向农庄外走去。
这是她在回来之后,直到见到胡德主教前,说出口的唯一一句话。
郑言跟母亲和妹妹打了个招呼,连忙跟了出去。
自家车子坏了,郑言不得不去几公里外的另一家农场借了一辆车,这才带着一言不发的女司祭向北滨市驶去。
小镇离北滨市不过两百多公里的距离,郑言的车开得飞快,只用了一个小时便来到北滨市。
因为胡德主教的公开演讲是在第二天,两人便在市区找了个酒店住下,在上次被人耍过之后,郑言吃一堑长一智,只得寸步不离地守在罗曼诺娃身边。
第二天上午,在濛濛细雨中,胡德主教准时来到演讲现场,在众多安保人员的护卫下,穿过市民广场上撑着五颜六色雨伞的密集人群,一边亲切的与民众打招呼,一边向主席台走去。
在他即将登上主席台时,突然看到一个打着黑伞的女人和一个孩子拦在面前。
安保人员立刻围拢过来,准备驱赶这些可能是示威者的人,却被主教大人一把拉住。
胡德主教摘下沾了雨滴的黑框眼镜,用自己面料考究的衣角轻轻擦了擦,眼眶似乎有些发红。
“演讲取消。”他对身边的助理说道。
“大人,可是民众都在雨里等了这么……”
“取消吧。”主教说着,推开安保人员,走到黑伞下。
“奥萝拉,”他张开双臂,“看到你,太好了。”
他的“太好了”,蕴含了很多含义。
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你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害,太好了。
你还能信任我,太好了。
……
罗曼诺娃没有回应他的热情,只是微微点头,便从他身边走过,向会场外走去。
被晾在当场的g7教区主教大人微微一笑,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他转过头,对市民广场上的信徒和支持者们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我需要临时处理一些关乎教团安危的重大事件,愿至理的光辉永远启迪我们前进的道路!”
说完,他匆匆走下主席台,跟在罗曼诺娃身后向外走去。
半个小时后,主教大人和换了一身教团高阶成员长裙的罗曼诺娃,已经坐在主教大人的专机中了。
胡德主教取消了本次巡回演讲的所有行程,直接乘专机飞回首府。
“出什么事了?”胡德早就注意到,罗曼诺娃心中似乎有些不快,但外面人多嘴杂,直到此时机舱中只剩下他和罗曼诺娃、郑言三人,这才敢开口直接询问。
罗曼诺娃看了郑言一眼。
这几天来,郑言知道罗曼诺娃不愿开口,便把自己前往私掠船保护她直到两天前的夜间遇袭的事,长话短说地讲了一遍。
胡德主教默默听完,对罗曼诺娃说“私掠团的事,我会严加整顿,不过既然你已经到了我这里,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你一根寒毛。”
罗曼诺娃这时才开口道“派人去找韩兼非,死活都要。”
胡德主教点点头“没问题。”
罗曼诺娃继续面无表情地说“整顿所有私掠团,肃清你的教区中客观派的余党。”
胡德听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不是逼我跟客观派开战吗?万一教团因为这件事内乱,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罗曼诺娃冷冷看了他一眼“我的巡回舰队正在来g7的路上,如果你的近空警卫队人手不够,到时候我亲自去解决那些私掠团。”
胡德皱起眉头“能不能别一棍子打死?私掠团对g7,啊不,对教团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让你的人查出到底谁是袭击的幕后黑手,一查到底!如果巡回舰队到之前还没结果,我就自己查!”
说完,她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胡德心说这还用查?可看着罗曼诺娃冷冰冰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声,不知道这回客观派又会把谁扔出来顶缸了。
自从那晚的袭击事件以来,罗曼诺娃就再没有合过眼,她那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绪,也没有一刻安宁。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个家伙贱贱的笑脸,虽然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
她闭着眼睛,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从而不易察觉地擦掉含在眼角的泪水。
那时候,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和其他男人一样的赞叹与,他似乎比其他男人更不懂得隐藏,如果不是老师的嘱咐,他甚至想狠狠揍他一顿。
后来她和他一起前往教团,一路上曲折不断,他有很多机会来践行对自己那种龌龊的意淫,可那个男人却从来没有真的对她如何,就算两人在狭窄的机动装甲驾驶舱中“袒诚”相对,他也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哪怕她真的对这种事毫不在乎。
在她看来,在追求至理的路上,自己美丽的躯壳,真的只是一具无关紧要的皮囊,那些为了延续文明而繁衍后代的事情,无论在那些文学和影视作品中被描述得如何美好,也只是一种仪式而已。
当然,就目前来看,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与她一起繁衍后代,她倒宁愿这个人是韩兼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有些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
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一向淡然面对一切的她,却为了这件事而变得如此悲伤和愤怒。
还有因为这种悲伤和愤怒给自己带来的恐慌。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为他做些什么。比如将杀死他的那些人找出来,将他们连根拔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自己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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