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好像和商场那天很像，当然，你也能知道这完全不一样，毕竟小冉今天神志清醒，完全没有发情。小冉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商场里仍然在呜呜作响，卡恩先生的声音低下去后，催促的警笛一声高过一声。
如果有人压力感不好，可能都会当场崩溃。小冉是没有。她能看到玻璃无声地消失了，整栋楼像启动了开关，一面接一面，一层接一层。车子飞撞进来，被机甲捞住扔出去，也不知道车子飞到外面会不会撞坏。在这里明显车子比较吃亏，不够灵活和应变。它们速度很快跑在最前面，但是毫无战斗力，只要被机甲追上，就只剩悲惨地飞出去的下场。很快整个大楼边缘下起车雨，一堆穿着校服的alpha从里面弹射出来，要么攀着窗户支架出去，要么掉下去。小冉发现好像他们还是两个学校的人，他们的校服颜色非常鲜明，就是两个学校的人。
车子腿长，机甲还在战斗，攀在大楼上，像一只只向下爬行的蜥蜴。它们飞快地在墙壁上攀爬寻找，大楼虽然很大，目标地也够醒目，几乎是下一秒，机甲的头颅纷纷对准了平台。
小冉：“……”她很想叫救命。她抱紧自己，不敢应声，机甲们冲过来，但数量还是太多，于是它们在半路开始自相残杀。整个场景震撼得像在看大片，等一下，小冉好像没有闻到任何气味。alpha的信息素味道应该是很重的，尤其是omega能很敏感地分出来。听说也有这个原因，以前会将一些omega用在战场上，但野生omega可遇而不可求，这么做又太浪费了，最终omega们还是回归了学校。
第一台机甲轻盈地落在小冉面前，它是在小冉没注意的时候从下面翻上来，下落时刮起的风强得小冉闭上眼睛。小冉吓得缩了一下，它也是几乎立即就锁定了她。但是它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微顿。小冉明白了，努力朝上挺起胸膛，举起那件透明的衣服。
【我是假人，】小冉用力展示：【请不要碰我！】
机甲好大，有两米多高。小冉小小的一只，缩在它脚底下，哪怕眼神不好可能都能错过，毕竟小冉又没
有坐在那个黑色地砖上，黑色地砖上还坐着一个发呆的全息影像女孩子呢！就算没有看见机甲里那个alpha是什么样，小冉也能感受到他愣住的动作。机甲慌里慌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头去看女孩。
那女孩糊得就剩个影子啊！像个接触不良的信号塔，怎么可能是任务目标。它毅然选择看起来鲜活又可爱的小冉，伸手去捞她。咔嚓一声，机甲的手指在紧闭双眼的小冉身上受挫，钢铁仿佛受到无形的推力，将它往外推。
它根本碰不到小冉，然后下一秒它被别甲踹飞出去。轰！小冉都能听见它打着转滚到最底下的声音，真的非常惨烈。小冉已经懂了，不管谁来她都是死死埋着头，用力举起衣服！
【我是假人，请不要碰我！】
战胜的机甲们一个接一个落下来，不知所措地围着小冉和女孩凑成一堆。平台虽然大，机甲需要的空间也很大，而且还要考虑到抢先捞女孩被反推失去平衡的可怕情况，不能离她们太近。战机稍纵即逝，这样一发呆很容易被后来者偷袭。第一个alpha也利落地从机甲里跳出来，蹲在它头顶上，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是个omega，先把外面的打下去！”他吼了一声，第一个跳出去，于是旁边的机甲也纷纷跳出人。这里有人质，机甲们不能放开手脚作战，于是alpha又利落地淘汰了第二批人，搏斗声拳拳到肉，四处是摔在地上的碰撞。
小冉反正是死死闭着眼睛的，就像商场那天一样。只要看不到，她就不知道旁边打成什么样。其实后来小冉意识很模糊，看着群殴就像看电视。不像今天这么声临其境。她很害怕，但是没有alpha的气味，其实还好。小冉对那天最深的记忆是alpha，无数人拧成一个泥泞的旋涡，小冉感觉自己会被拖下去，拖到溺毙。那种感觉很可怕，太多人了，只能对压在自己身上的随便是谁敞开身体，发着抖，等着猛兽将自己吞吃。
将自己可是这里就好很多了，好很多很多……
她想着，卡恩先生不会让她出事的，这是测试，这是ptsd测试。她一遍遍地
想，所以虽然发抖，但是缩在角落，高举着手，【我是假人！】这群alpha并没有来碰她。
过了一会儿身边平静下来，小冉感到周围空了。停顿后，他们开始说话，互相谩骂，寻找同伴。
“滚一边去，第二名的！这里我们先来的！”
“放屁，第一个到平台的是我们的人！”
“就那也算第一个，早就滚到底下去了！”
“阿白呢？”
“老早看见他了，蠢货抢错了地方，抢到车子了，第一个被机甲抡出去了。”
“卡尔到哪里去了？”
“我看见他也抢了车子。”
小冉颤抖地睁开眼，看见一群alpha——服色鲜明的两边——站得离她四五米远，也离全息女孩四五米远，应该是因为摸不准她们哪个是真货，又因为对方盯着，投鼠忌器，不好两个都带走。“嘿，可爱的小姐！”有人远远地问她：“你是omega吗！”声音明显兴奋。
小冉睁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话，她认得这个校服，第一军校，奥托的学校。另一个她也见过，那天和卡尔对峙的另一群军校生。小冉往后退了一点，把衣服扯给他们看。
alpha明显暴躁：“她说她是假人！”
“那当然，要是真的让我们抢omega，那不是很容易伤到她。她身上不是有反斥力场吗，不让我们接近，很明显了，旁边那个假的是真货。”
“那把她放在这里干嘛？看，元帅的笔迹！”
“她是omega！弗兰茨元帅太帅了，能捞到一个omega给我们演习！”
“她好可爱！”
总之，僵持的alpha们一阵七嘴八舌，窃窃私语，以眼神和眉毛向对面投去凌迟，又回过头，对小冉露出和蔼可亲的大灰狼笑。
全息女孩静静坐在地砖上，一动不动，仿佛能等到世界尽头。
过了一会儿，alpha们决定好目标，转向全息女孩。他们几乎是同时发现对方准备行动，整个氛围立刻陷入肃杀的对峙。
小冉也睁着眼看着他们，有个别alpha还能抽出空，对她用眼角抛去灿烂
开朗笑容。小冉把屁股往后缩一缩，又缩一缩。好在她离栏杆很近，这样子可以蹭到，背后有个东西靠比较有安全感。“小omega，”一个女alpha抓住时机：“不要靠在栏杆上，会被抓哦……”砰！一道激光猛地撞她身上！
“偷袭！”alpha们炸了，仿佛战团失速，立刻打成一团。反正全息女孩也碰不到身体，没人在乎她。大家离小冉远远的，准备搞定了对方再找到全息女孩的秘密，顺便抱得小omega芳心归。小冉努力不看他们，在悄悄地把屁股挪回来，她的确也有吓到，怕万一下面还趴着alpha呢，弄不清楚状况，把她弄下去了怎么办。
一只手悄然捂住小冉的嘴，小冉猛地睁大眼睛。但在她挣扎之前，铁箍已经收紧身体。小冉被看不见的alpha捞走，翻下平台，啪嚓，她的视野陷入黑暗。小冉只听见上头在喊：“omega不见了！”
“可恶！她不是假人吗！机甲不是碰不到她吗！”
“她能碰！”
对啊，小冉也很迷茫，她不是假人吗？她被一个alpha轻而易举地压制着，塞在车子里，然后滑进平台下的管道，但在感到危险之前，发生得太快了，小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趴在地面上，盯着上面的银色缝隙，alpha点了点车子，应该是朝外放了一个什么东西，挡住他们，于是其余的alpha只确认了外面便匆忙离开。“他往那边去了！”
“赶紧追！”但是整个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宝物已被打开。”卡恩先生的声音，几乎是感觉从地底，从三百六十度的每一个空气分子中传来。“演习进入第二阶段。”
小冉能感觉到地面在升高，不是的，是整个地面，他们的位置在变。无论位置怎么变换，alpha一动不动，死死压着小冉。他好像毫无感情，毫无将小冉当做人，或者当做宝物……当做需要帮助的人。
小冉发起抖来，凑得这么近小冉才能闻到他的气味，那种omega会因为恐惧而瘫软的气味。那很可怕，在黑暗中缓缓流动，危险至极的银液。小冉会死掉吗？还是
alpha会拿她怎么样，但过了一会儿周围静止了，alpha等待一会，松开了她。
小冉趴在地上做了好几下深呼吸。alpha已经打开管道入口，查看好周围情况了，回来又单膝跪在她面前。不是故意的，车子里空间很小，而且他并不打算和小冉亲密接触。
“配合我，我们需要一起出去。”
小冉看见他，不是不惊讶手足无措的。她不知道对哪个更手足无措一点好。alpha身后，整个商场已经大变了模样。他们在地上，无数摔烂的车冒着烟，与其说这是最惨烈的车祸现场，不如说是个车辆的坟场。他们本来在平台上，然后平台落下地来。向上看，向四周看，向脚下看，四通八达的管道延伸向立体迷宫和黑暗深处。
alpha银灰色的眼睛平静无波，甚至校服也是干净整洁，几乎没有因为战斗有一丝皱褶。他动作快捷地将小冉身上那件透明衣服剥下来，取出那个小牌。那明明是个光点，语言写成的小牌，但在他智脑的显示屏上，小牌的线条变化起来，最后变成一个金星徽章，落在手腕上。
小冉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上一次见面并不愉快，而且她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卡……卡尔，先生？”
卡尔没有一点见到熟人的感觉，哪怕他还捞了小冉宝物的头筹。
“会有人听见。现在开始，”他说：“不允许说话。”不过小冉看着他的背后，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小冉看着卡尔回过头去，然后就连毫无波动的那双银灰色眼睛和面孔也龟裂了。
“啪嗒“，广场中还毁得很凄惨的车子上，绿苗突兀地迎风长大，随即开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