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喜欢捕风捉影,容易受骗,她们还需要学习该如何去伪存真,如何才能不将自己绊倒。见习使必须接受鬼子母给予她们的一切,并且不能对鬼子母没有给予她们的事物提出质疑————比如道歉。仪景公主只能保持面容的平和,将怒火藏在心里。
丹景玉座却不会有这样的克制,至少在大多数时间里,她不会有。当鬼子母没有看着她的时候,她就会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她们。当然,如果有一位鬼子母向她瞥一眼,她的面容立刻会变得恭顺有加。
她对这种事极为擅长。她曾经对仪景公主说过,狻猊以狻猊的方式生存,老鼠以老鼠的方式生存。虽然丹景玉座是一只可怜但并不情愿的老鼠。
仪景公主觉得自己从丹景玉座的眼里看到了担忧。自从丹景玉座向鬼子母们证明了她可以安全地使用那个戒指之后,也是在她和桑扬秘密接受了湘儿和仪景公主的训练之后,搜查厉业魔母书房就一直是丹景玉座的任务,也是她获得情报的一个主要来源。
要和分散在诸国的眼线重新建立联系,以及让他们将情报从白塔转而提供给独狐陈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所以至今情报网还没有很实际的价值。
如果鬼子母们要接手这个干活,丹景玉座大约就没什么用处了。在白塔的历史上,控制情报网的只能是正式的鬼子母。只因丹景玉座熟知丹景玉座的眼线,在成为丹景玉座之前又是卿月盟情报网的管理者,她才能主管独狐陈的情报网。
花楹和龙葵公开表示她们不愿意依靠一名已经不属于她们一员的女人,其它鬼子母也是如此。实际上,有一名遭受过遏绝的女人在她们身边,会让她们感到极不舒服。
这里也没有仪景公主可做的事情。鬼子母们大约会称这样的行动为课程,她们甚至有可能是这样认为的。但仪景公主知道,根据过去的经验,如果鬼子母没有提出要求,她是绝不能主动教授任何知识的。她的责任只是回答鬼子母提出的任何问题。
她开始想象一张凳子————一张腿上雕刻着蔓草花纹的凳子出现在眼前————她便坐了上去,等待着。一把椅子会更舒服一些,但这大约会遭到鬼子母的批评,一名坐得太舒服的见习使会被认为是犯了无所事事的毛病。
片刻之后,丹景玉座给自己做了一张几乎完全一样的凳子,她僵硬地向仪景公主笑了笑,又朝鬼子母的后背瞪了一眼。
仪景公主第一次来到夜摩自在天中的这个房间时,这里曾经有十几张这样的凳子,围绕那个沉重的书桌排列成一个半圆形。以后她每一次到这里都会看见凳子少了一两张,现在,这样的凳子一张也没有了。
仪景公主相信,这代表着某种讯息,但她想不出那会是什么。她相信丹景玉座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丹景玉座很有可能已经找出原因了,只是没告诉她和湘儿。
“北宁和斗姆崮的战争停止了,”浣花夫人有些像是喃喃自语地说道,“但它们爆发的原因却还不清楚。那只是一些小冲突,但边境国是不会彼此攻击的,他们要对付的是妖境。”浣花夫人是滕州人,所以她也是一名边境国人。
“至少妖境还是平静的,”灵之真说,“几乎有些太平静了,这不可能持续太久。厉业魔母有足够的眼线分布在边境国各处,这倒是好事。”丹景玉座似乎打了个哆嗦,但她同时又用凶狠的目光盯着鬼子母。
仪景公主觉得丹景玉座应该是还没和边境国的任何眼线取得联系,边境国距离独狐陈太遥远了。
“如果骆驼城也能这样,我就会感觉好多了。”花楹手中的纸片变得更长、更宽了,她浏览着上面的文字,哼了一声,将它扔到一边。“骆驼城的眼线,他们仍然悄无声息,所有骆驼城的眼线都是这样。她得到的唯一关于骆驼城的讯息是奇肱国放出的谣言,说鬼子母已经参与了那里的战争。”
一边说着,花楹又朝那份荒谬的报告摇了摇头。鬼子母不会参与内战,至少绝不会公开到被别人察觉的地步。“看来,白水江城的情报也只是一团混乱。”
“再过几十天,我们自己就能知道骆驼城的状况了。”浣花夫人用安慰的语气说。
这种搜检持续了几个时辰。匣子里的文稿是看不完的,有时候,从里面拿出一份文稿,里面的文稿反而会堆得更高。当然,每一份文稿在者的手里停留不了多久,就又会回到匣子里,而有时过的文稿又会重新出现。
房间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一片寂静,偶尔有几份文稿会引来鬼子母的评论,只有极少的一些文稿会让她们进行讨论。
丹景玉座的两只手开始玩起了花绳游戏,而她却完全没注意到。仪景公主希望自己也能有这种心情,或者最好是能读些东西————一本书出现在她脚边的地板上:《徐振之游记》,她急忙又让那本书消失了————丹景玉座不是鬼子母,比正在被训练成为鬼子母的仪景公主有更多的自由。但从那些鬼子母的对话里,仪景公主几乎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鬼子母参与骆驼城的战争并不是从厉业魔母的文稿匣里找到的唯一谣言。天愚上尊召集白袍众的举动,引发了各种各样的谣言————他要夺取奇肱国主位;他要镇压骆驼城和白水江城的战争与动~乱;甚至是他打算支持令公鬼。如果要相信这种谣言,仪景公主宁可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上来。
有报告说,云梦泽和雨师城发生了反常的事情。目击者声称,那里的村庄陷入了疯狂,梦魇在白昼四处横行,双头牛开口说话,魔界杂兵凭空出现。鬼子母们并没有注意这些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