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皮肤上冒出了鸡皮疙瘩,仿佛被一阵突来的冷风吹过。抚摸的感觉消失了,她又打了个哆嗦。这确实提醒了她。罗叉娑本人也能在任何时候出现在任何地方,她的动作一定要快。
燕痴快步走到环绕屋顶的矮墙边,沿着下面的河道向远处搜寻。几十艘大小各异的舢板伸开桨,在大船中间穿行。燕痴所注意的那些舢板舱的舱顶大多都是素色的,她看到了一个黄色舱顶,一个蓝色舱顶,在河中央,向南快速航行的……红色舱顶。一定就是那艘船。她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燕痴抬起手,但是当烈火刚刚射出时,有什么东西在她旁边闪了一下,燕痴猛地转过头。罗叉娑来了,他就在这里,他会……燕痴瞪着一群飞走的鸽子。鸽子!她几乎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随后她的视线转回到河面上,立刻怒吼了一声。
因为她刚才转头的动作,本来应该射向船舱和乘客的烈火射到了船中桨手和保镖们所在的位置。桨手们前一段时间在因缘中的命运丝线也被烧断了,舢板剩下的两段都回到了百多步外的河道上游。不过,她大约还没完搞砸。因为那艘船中间的一段也随桨手们一同彻底消失了,河水立刻灌进了舢板剩余的部分。结果船头和船尾很快就在一片泡沫中沉没,将它的乘客带到了河水深处。
突然间,燕痴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大吃一惊,她一直在幽暗中活动,一直保持着隐匿的状态……而现在,城中所有能导引真气的女人都会知道有人使用了大量的太一,而这里所有的人都会看见一道如同液体的白色火焰横过半空。恐惧让她如同生出双翼,不是恐惧,而是惊恐。
燕痴拉起裙子,跑下楼梯,冲过大厅,丝毫不在乎撞歪桌子,撞倒客人。她一直跑到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都被她伸出双手用力地拨开。
“跑!”她一步跳进轿椅里,一边尖声高喊着,她的裙子卡在轿门上,也被她用力撕开。“跑!”轿夫们立刻依照她的命令开始行动,让她在轿子里饱受颠簸,但她并不在乎,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了雕花窗栏,身体却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没有禁止这种情况,他大约会原谅她,或者甚至不会在意她在这里的擅自行动,只要她能顺利地、有效率地完成他的命令。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要让甘松和叶曼姬匍匐在她脚下!
当舢板离开码头时,湘儿将面具扔到身旁的软垫座位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抱着双臂,一只手紧抓着辫子,气呼呼地望着前方。一切事情都让她生气。听风的能力仍然在告诉她,一场猛烈的风暴即将到来,那是能够掀起屋顶、推倒谷仓的狂风。她几乎相信河水马上就要掀起波澜了。
“既然天气没那么糟,湘儿,”她模仿着仪景公主的样子,“应该去的人是你。如果我们之中最强的人不去,诸船长大约会认为受到了冒犯,她们知道鬼子母很重视力量的强弱。呸!”当然,最后这个“呸”是湘儿自己加上去的。难道仪景公主以为忍受易巧的胡言乱语会比对付佩珊珊更容易?不过,如果给某人的第一印象很糟糕,想要弥补确实很难。马鸣就是个例子!而现在如果她们和佩珊珊的关系再差一点,她肯定就会赶她们去做各种杂役了。
“可怕的女人!”湘儿嘟囔着,在坐垫上挪了挪身子。当她建议鬼笑猝也来见讨海人时,鬼笑猝的反应不比仪景公主好多少。其实那些人倒是对鬼笑猝很着迷。湘儿就算故意学鬼笑猝说话,声音还是完不像,不过那副模样倒是学得惟妙惟肖。“这方面的信息我们该得到时就会得到,湘儿,大约我今天能在冷清羽那里搜索到一些信息。”
如果不是知道这名楼兰女子不会害怕任何事情,湘儿一定会以为鬼笑猝是因为惧怕才想去监视冷清羽。天气这么炎热的时候还要挤在街上的人群里绝不是件好事,而且今天的节日只会让街上的状况更糟糕。湘儿本以为那个女人会很喜欢坐在船里乘凉的。
舢板开始左右倾侧。这是一次清凉的乘船旅行,湘儿告诉自己。舒爽的凉风正从海湾里吹来,是充满了水气的微风,但舢板几乎已经在翻滚了。“哎哟,他娘的!”湘儿呻吟着。她吃了一惊,急忙用力将嘴捂住,又气恼地跺了一下船板。如果她一定要忍受那些讨海人,到最后她肯定会像马鸣那样不停地从嘴里喷出脏话来。湘儿不愿意想到他,但只要继续在那个……那个男人面前假装顺从一天,她一定会把自己所有的头发都拉掉!马鸣迄今为止倒是没提出过什么不讲道理的要求,虽然她一直在等他这么做,但他的态度……
“不!”湘儿坚定地说,“我要平静我的心神,而不是让它翻腾起来。”舢板还在缓慢地摇晃,湘儿竭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衣服上。她不像仪景公主那样注重穿着,但想到云锦和绢丝,确实会让人感到心情愉快。
现在她这一身衣服完是为了想给诸船长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们想借此挽回一点颓势。绿色的丝裙上装饰着黄色丝带,绣金花纹贯通了两只袖子和前胸;裙摆下缘、袖口和领口都缀着金色绢丝。大约领口应该更高一些,这样可以让她显得比较严肃,但这已经是她领口最高的衣服了。考虑到讨海人的风俗,这样也已经是非常正式的装扮。佩珊珊应该尊重她,湘儿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她辫子上的蛋白石别针是她自己的,它是骆驼城大阿亚图拉的礼物,但这条镶嵌着翡翠和珍珠、一直铺展到胸前的金项链是巫马容川送的。湘儿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华美的首饰。作为酬谢带来马鸣的礼物————巫马容川这样称呼它。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没道理,但大约女王认为送出这样一件贵重的礼物总需要某个理由。她手腕上的黄金和奇玉手镯是鬼笑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