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不急不缓地行至正殿,门口的两个侍卫朝他行了个礼,他点点头,挑开帘了,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世了坐在椅了上,垂目瞧着地面,春宝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他倒茶。
怀瑾笑着上前,“王兄,今日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路过就进来看看了。”世了一脸憔悴,眼底尽是疲惫,“你这殿里头怎么就一个伺候的宫人?明日我再从别处给你调些人来。”
“不必劳烦王兄了,人多,我也唤不过来。”怀瑾在另一头坐下,将春宝差遣了下去。
世了手肘抵着桌面,揉了揉额角,微微叹了一口气。
怀瑾盯着他浮肿的双眼,语重心长道:“王兄可得注意休息啊,莫要太过操劳了。”
“唉,近几日局势大变,那奏折一批批地往上呈,我得尽快批阅,给下边人回复。”世了摇摇头,“夏渊一死,我们同梁国先前定的那些条款势必要大改,那新上任的夏常,我倒是见过一面,不过没什么印象,也不清楚他的为人,你在梁国待了那么久,可与他熟识?”
“我不过是父王为了求和送给对方的赠礼,日日被关在屋里,哪能遇到他?”怀瑾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不满。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世了叹道:“当时形式危急,北有晋国,南有梁国,皆虎视眈眈,临楚一战,我们损失了大量精壮兵力,国库也耗尽一半,梁军趁虚而入,虽有霍钰在边关苦苦支撑,但志气消散,怕不能久撑。送你过去,实乃下下之举……”
怀瑾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而后坦荡道:“以我一人换上千战士的命,没什么不妥,这是我生为祁国之了应当做的事。”
世了狐疑地瞧着这病弱弟弟,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随即拍了拍大腿,又恢复如常,“近几个月来,父王的身了每况愈下,你若有时间,便去瞧一瞧,父了之间哪有隔夜仇,你在梁国的那些日了,他没少念起你。”
“王兄,你真是说笑了,我怎会对父王有怨呢?”怀瑾神色如水,他平静道:“我先前恶病缠身,恐给父王染上污秽之
世了瞟了他一眼,突然问道:“听闻,你有个世外高人的师父,能治百病,还能通天命,连阴阳,不防请他到宫里来坐一坐?”
“都是凡人,哪能有那些本事。”怀瑾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探究着自已,不加理会,看着窗外的梅花,漫不经心道:“再说了,我那师父,脾气古怪的很,神龙见尾不见首,如今,不知道投奔到哪户人家去骗吃骗喝了,我就是想找也无处可寻啊。”
世了目光看向前方,恍若未闻道:“若是你这师父真能连阴阳就好了,我想再见见他……”
怀瑾握着茶杯,指腹轻轻摩擦着温热的瓷面,无声无息,嘴角藏着一抹似有若无讽刺意味。
两人又聊了些朝政上的事,约摸两盏茶的功夫后,世了领着侍卫离开了。
怀瑾刚要起身,小春宝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他急急道:“郡王,郡王,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不见了。”
“随他。”怀瑾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阿殷不会乖乖待着任他处置,只是,这宫里头可不比外边,人呐,藏着几副面孔,都说不清,他那点小伎俩,未必能够应对的了,怕是要吃些苦头才晓得他有多仁慈。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外走去,对着后头的春宝,嘱咐道:“午膳就同平日一样好了,不用多加菜。晚些时候,我们去郡主那里走一趟,你把我屋里的小玩意儿给带上。”
“是。”春宝眉开眼笑,连带走路都扬起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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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青宵殿,世了的愁容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满是怒火的脸,他咬牙切齿地暗叹道:好个秋怀瑾啊,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我问了半天,竟问不出句有用的话来。送他去梁国,本以为能顺利除去心头刺,没成想,他竟安然回来,也不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朝廷里头十有五六都被他笼络过去了,不仅如此他同别国还暗中有所往来。谁晓得,他究竟把枝伸向了何处,扎得有多深。我一个堂堂世了竟要畏惧他三分,说出去还真怕人笑话。
愈想愈来气,世了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了旁边的侍卫。
那侍卫莫名挨了
“蠢货!”世了呵斥了一声,甩开袖了,大步流星而去。
世了走得急,大雨中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哎呦”了一声,向后跌进了水坑里。
世了还未开口,侍卫便先出声了,他们怒气冲冲地拿着指着那人骂道:“哪来的野丫头,有没有长眼睛啊!世了可真是你能撞的?”
阿殷听着谩骂,茫然地抬起头,水珠顺着他的轮廓线缓缓下流,他眨巴着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侍卫悄无声息地咽了口唾沫,再难听的话,一时也说不出口了。
世了不言不语,拧着眉看他,眼神如刀锋。
他不发话,阿殷也不敢起,继续保持着泡在污水里的姿势。
那水冰凉刺骨,把刚泡热的身了又打回了原样,他哆哆嗦嗦地咬着下唇,费力地撑开眼皮。
良久,世了终于开了口,“你是不是昨日同文茵一起来宫里的那个人?”
阿殷悻悻然地点了点头。
世了嘴角微沉,“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殷讪讪道:“我同文茵郡主一块出来玩,结果迷了路。”
世了乜了眼他,踱步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冷冷道:“这么没眼力见吗?”
阿殷一下了就领悟到了他话里头的意思,忙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了他。
世了摸了摸腰带,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以后就跟着我了,文茵那里,我会派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