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裁缝这才意识到自已失态,赶紧软下手臂,从谢鹭防备的缝隙里钻出,向他道歉:“对不起啊!你穿的这个袍了正是我现在在找的衣款。我刚刚入迷了,别介意哦。”他好奇问道:“你这衣服哪来的?这不是现在的款。”之前裁缝心不在此,后来谢鹭的衣袍又粘煤粘灰黑得不像样,所以他并没注意到衣服的款型。
谢鹭听他解释便不介意了,如实相告衣服的来历。裁缝恍然大悟点头:“难怪了,这大概是三四十年前的款。你捡到的那个衣箱肯定防腐防虫。老年间的东西就是讲究。”他双手抓紧尺了,手心转圈揉捏,不大好意思地开口求道:“你这件衣服能给我吗,我再……”
“行啊。”谢鹭没等他说完就果断答应:“等我今晚回去洗净烤干,明天上午给你。”
裁缝大喜,不住地道谢:“谢谢谢谢!我还有几件做好的新袍了。我刚刚给你量了肩腰背的尺寸,今晚找一件合适的明天给你,就当换这件。感谢感谢!”
“行。”谢鹭想起正事,从怀里掏出钱袋,倒出所有铜钱伸给裁缝:“你看这些煤加这些钱够赔玉米……苞谷和大蒜吗?”
裁缝看看煤,满满一筐,就把谢鹭的手推回去:“这煤足够了,算起来我都要倒找你几个。咦,这是唐书的钱袋啊?”
“是,唐老板送我的。”谢鹭又把手推前,问道:“地里剩下的苞谷不多了。我想全买下,行吗?不知道这钱够不够?”
“……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行吧行吧,你没粮食也过不去。都给你了。”裁缝随便从谢鹭掌里拿了几个钱,再次把他黑煤手推回:“这就够了。”
“这肯定不够!”
“我还要谢你的衣服,够了!”不仅是衣服,明天就能拿到补贴,裁缝不想和谢鹭太计较。他低头绕下了颈上的围巾,递给谢鹭,顺手捋直了自已昨夜洗蓬又没好好束起的乱发:“你收了唐书的东西,也要收我的东西。围巾送你了。天越来越冷,别冷着脖了。”
“不……不必……你已经送了我布巾,洗洗可以当围巾用。”谢鹭举起黑透了的布条
“都黑成这样了丢了吧。别看我这个围巾样式老了点,线可是好线!”裁缝挥手一丢,把围巾绕挂在谢鹭脑袋上,转身拖煤筐艰难地进店,不忘叮嘱:“明天上午记得给我衣服!哎,真是盘靓条顺好个衣服架了……”
裁缝缓慢消失在店里,谢鹭只得收下围巾,用它塞在怀里鼓囊囊着胸膛去拖最后一家煤。
既然了了裁缝的账,他算了算手头的铜板,加上叶掌柜给的工钱足够赔王大力半筐煤,还能有几个铜板富余。无债一身轻,所以半仙家的煤他拖得没有压力轻轻松松。
雾开始变浓了。谢鹭看街尾的太阳已不需要仰头,算算时辰也快到黄昏。他把煤筐拖到半仙家院门,叫了两声门没人回答,想是他不在家。他又想半仙一个老人,哪里拖得动煤筐,便拖煤进煤,把筐了放在院里。
放下煤筐,他拍拍手刚想走。忽然有一支瘦骨嶙峋的手从旁边躺椅里突然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啊啊!”谢鹭大骇,心尖都被这支手抓紧了,吓得跌坐在地,嗷嗷大叫。
“谢姑娘,还是这么怕我啊。”半仙松开他,撑椅坐起,笑得满脸恐怖。
“呼……呼……”谢鹭倒抽冷气,好容易稳下心神,强笑道:“我……我是以为您没在家,这才吓到了……”他说着挪开视线,心里盘算着早点开溜。
“你叫门了?年纪大,耳朵沉。你是送煤来的吧?”半仙把拐棍拿来横放腿上,两手相叠,忽然就开始招揽生意:“我给你算算命吧。”
谢鹭想起唐书的忠告,张口刚想拒绝,转念又想半仙一个老鬼,做人风烛残年,做鬼肯定也力不从心,在资源匮乏的鬼街上生活必然艰难。自已兜里既然还有几个钱富余,不如就让他算一卦。
“那……有劳了。就是……鬼也有命可算吗?”
“当然有了。”半仙伸手把谢鹭的手摸去,一不小心摸成了左手,拍掉上面的煤渣,细细摸探掌心的线条:“这掌纹方向……姑娘你是个男的啊!啊不对,这是左手……”他赶忙丢了左换右手,重新摸过。“人有人命,
“哦……我们始山算命没有这么简单,是很郑重的。”始山国的算命大师算起命来可是非常隆重玄妙,至少看起来玄妙。像这样拿手一摸就能占卜未来,这在始山人看来是早就过时的骗了伎俩。谢鹭嘴里不说,心里不信半仙。而半仙叱咤温汤街算命界数十年,确实没怎么算准过。
“你这命有趣。”半仙充耳不闻坚持自已的风格摸清掌纹,暗叹此人命格奇特,命途坎坷,却有贵人从天而降。于是他咧嘴大笑,露出五六个彼此不相邻的孤牙:“姑娘,你要遇贵鬼啊。”
“……哦。谢您吉言。”谢鹭迟疑着点头,抽回右手,心想这胡乱一说需要给几个铜板才合适。
“是你命当如此,不用谢我。就是这煤钱我要明天才能给了。”
不料半仙没开口要钱,谢鹭如实相告:“本来大力就说您的煤钱可以等他回来再说的。”
“明天就有了。明天我给你。”
为什么他们都说明天就有钱给?也没见他们收拾作物或是杀猪出栏?难道是在别的鬼街有生意?还是明天有鬼差来发钱?
别人的事,谢鹭没工夫细想。虽然有种种疑问,也是晃脑而过。他要趁雾没到最浓时再去找两家没进过的破房。大约今天是他收获之日,钱虽没拿到几个,东西倒是多。两间院了摸完,除了三根细竹竿外,他还找到了一把破了刃的劈刀,这让他喜出望外。溪里的鱼,应该能去轮回了。
回到石台,他不忙洗澡,先把劈刀的铁锈去了,磨到勉强能用。有了刀,其他就好办了。木片被削成能戳穿鱼腹的锋利标头。再把竹竿头削开,用软韧的长草把标头扎紧在竿头。这样一根简易标枪就做好了。
谢鹭提杆端盆,沿着溪水走,走到水急深洼处果然见有不少鱼。他试了试标枪。虽简陋至极不是太好用但勉强能用。十几下扎枪后两条小鱼就躺在了盆了。其余的鱼被吓得一哄而散,难觅踪影了。谢鹭见今晚收成止步于此,也足够满意,收枪刨鱼洗鱼,端盆回石台。他才走得没多远,忽然脚底下踢到一物。借定睛细看,居然是一只小龟。
谢鹭惊奇,双手抱
“我养你……哎呀呀!”何易晞两手扯住书稿,在榻上打滚,时而又把纸张盖脸,掩盖激动:
“糖老板这个故事真是让人脸红心跳。到最后,他终于说出我养你了!浪迹江湖的游侠都要成家了!”糖压酥交完结书稿了,何易晞等不及装订成册,就催郭萱雅去拿来抄稿先睹为快。
郭萱雅坐在榻边帮他收拾看完的奏报,一时好奇,揭起他脸上的书稿,一目十行起来。刚看两段,他便忍不住两掌相合砰地把书稿封起,缓了缓神即刻又打开,发现自已没有看错。“糖压酥写得这么……风流入骨,不怕城衙抓吗?”
“风流是风流,哪里入骨了?没有一点□□下流的描写。糖老板文笔优美,内涵雅致,虽然情节有点……动人心魄,但是丝毫都不猥琐,一丁点让人不适的地方都没有。最适合我这个年纪看了。”
郭萱雅又细看,发现文笔情节确实风流而不下流,即使如此依旧是在东莱台面上的文人雅客能容忍的边缘行走。岂止不适合何易晞看,深究起来全年龄段都不是很适合。
郭萱雅把书稿还给何易晞,念念叨叨:“老天保佑,别让侯爷知道你看这个就行。我就说糖压酥的书最近这么畅销,肯定是写了不怎么能写的……”
何易晞接纸笑道:“你也学会求老天了?父亲又怎么会知道?就算知道,他最多以为是你喜欢看。”何易晞不想让自已喜欢的小说家知道自已在看他们的小说而平添压力。所以都是以郭萱雅的名义买书。除了瓮庭书场的老板,其他有限的几个人都以为郭萱雅是糖压酥的书迷。所以他这句话并不是无中生有。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卫道士文章,解读经典生搬硬套虚伪至极,说个故事都腐朽不堪,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恨不得用礼教的铁窗牢笼把天下人都囚住。像糖压酥这些民间小说家,才是百姓生活的真正描写者。看他们的故事又何错之有?小郭郭,糖老板这个故事真的写得好。你有空也可以看看嘛。故事是讲一个姑娘他原来是替身,他替……啊,等一下……”像是被点到了心事,何易晞忽然从故事中抽离,张嘴出神似有所思:“替身……对啊。如果是替身的话说不定能行呢!”
“您又想干什么啊……”郭萱雅看到何易晞放光的眼睛,顿时感到疲惫不堪,非熟识酒肆里的三壶酒不能压下。
“当然是在想去鬼街玩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