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霍阳晌午来过。”傍晚时分,永嘉帝踏着雷声来到关雎宫。
明溪懒洋洋地倚在榻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来给我磕头。”
永嘉帝坐在榻边,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她细腻小巧的下?巴:“他是该给你磕个头。”
昨晚用膳时,她突如其来的娇纵救下?正要被赏二十板子的霍阳,反叫他得了二十两黄金的赏赐。
想到此,永嘉帝手下?的力道逐渐加重,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缠绕着她一折就断的脖颈。
他警告道:“没有下?次。”
他是皇帝,是说一不二的天下之主,绝不允许有人借着他的宠爱挑衅他的威严。
感觉到身下?的少女快要喘不过气,永嘉帝目带怜惜地松开手。四?道鲜明的指痕像鬼爪一样,停留在少女白皙娇嫩的肌肤上。
明溪小脸煞白,双手捂着脖颈不停地咳嗽,方才他要是再用一点力,她只怕就要晕厥过去。
永嘉帝低头看向榻上面色苍白却又不服气的少女,忽然伸出手抄至她的背后,将人从榻上提起来,搂在怀中。
他就像怀抱婴孩一样抱着她,有一搭无一搭轻拍她的背脊,喃喃低语:“为什么要试探朕对你的容忍。”
“自然是要的。”仿佛方才的命悬一线只是一场梦,明溪扬起明艳的笑容。
“臣妾放肆惯了,害怕哪天就被陛下?丢去虎园喂大虫,”指尖轻抚男人的脸庞,明溪似笑非笑,“所以臣妾想知道,陛下?究竟能容忍臣妾到哪一步。”
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永嘉帝低笑:“只要你乖乖的陪着朕,天上月任你采。”
一场伴随着雷声而来的欢好,与惊雷一同停歇。明溪翻了个身,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背对着永嘉帝。
永嘉帝现在对她也就是一时新鲜,长久不了。就像他曾经专宠苏柳柳一样,最终不过三年。
三年,明溪轻叹一声。
她还有三年。
蓦地,男人的手搭在少女的腰间,将娇小的躯体带入怀中,长长的腿压在少女身上。
永嘉帝漫不经心把玩女
子柔顺的青丝:“朕不就吓唬你一次,连挨着朕睡觉都不乐意?”
明溪挣扎了一下?,发现动弹不得,索性身子一软,倚靠着永嘉帝的胸膛。察觉到怀中人的顺服,永嘉帝轻轻咬了咬她柔软的耳垂。
“陛下?一把掐死臣妾才好,”明溪缓了缓心神,赌着气说,“臣妾一命呜呼,陛下?正好不用守着臣妾,去临幸劳什子施妃,劳什子陈婕妤。”
永嘉帝听到这话,一把掰正她的肩膀,迫使她平躺,自己则欺身而上,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间。
他哑着声问:“到底哪个才是你?”
骑马时的英姿,吃糖人时的娇俏,床榻间的魅惑,用膳时的娇纵,又或是……半点真心也无的顺服。
她不怕他,他感觉得到。
哪怕刚才她差点死在他的手下?,她的眼中始终没有半点惧意。
清澄而又妩媚的眼眸半敛,明溪抬手攀上永嘉帝结实的肩膀:“陛下?忘了,”她贴着他的耳,缓缓低吟,就像海上迷惑归人的鲛音,“臣妾出身青楼。”
青楼二字一出,永嘉帝眸中闪过一抹晦色。
第二日,明溪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侧已无永嘉帝的身影。
百合作为明溪的贴身女使一同入宫,见主子醒来,当即唤来宫人服侍主子洗漱更衣。
明溪语气淡淡:“陛下?多久起身?”
百合替明溪簪上珠钗,低声说:“陛下?一个时辰前起身,带了一队禁军离宫。”
“为何离宫?”总不能是为了政事。
永嘉帝平素懒于朝政,整日寻欢作乐,沉迷酒色财气。突然带着一队禁军离宫,着实稀奇。
百合沉默不语,明溪斜了她一眼:“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若是不能说,她就不会告诉她永嘉帝离宫之事。
良久,百合捏着拳头,颇为她愤愤不平:“陛下?去了太康坊。”
太康坊是花楼一条街,专做皮肉生意,百合怕她难受才不肯说。
其实,她一点都不难过。
明溪淡淡点头:“太康坊怕是有祸殃。”
别看永嘉帝生性风流,他其实从未踏足烟花之地。
他出
身尊贵,为着他的身份,便有好多女子对他趋之若鹜,无需自降身份,去那种地方寻欢作乐。
另外,他还很惜命。烟花风尘多有花柳相随,要是因为寻欢而死,他怎能甘心?
想起他特意吩咐御医为宫妃准备的药浴,尽态极妍的眉眼便染上浓浓的嘲讽。
既然不是寻欢,那就是去寻仇了。
“施妃和陈婕妤求见娘娘。”宫人迈着小碎步走进来,打断明溪的思考。
明溪时刻谨记自己是肆无忌惮的宠妃,光着脚丫踩在华贵柔软的地毯上,身披轻薄红衣,慵懒地倚在紫檀大座上。
施妃和陈婕妤一前一后错开,缓缓走进殿中。
施妃面容姝艳,放肆地打量四周的布置,目光中的贪婪可见一斑。陈婕妤不如施妃艳丽,好在清新脱俗,举止大方。
二人齐身朝明溪见礼,明溪看得真切,施妃满脸不情愿,好像受了多大委屈。倒是自入宫后就没见到永嘉帝的陈婕妤,始终平静。
想到昨天白日里做得那个梦,面前这两位妙龄女子最终都去喂了老虎,明溪忍不住唉声叹气。
争这么个昏聩残暴君王的宠爱,一点都不值得。
施妃自顾自落座,凤仙花染过的指甲红的耀眼:“臣妾以为娘娘圣眷正浓,花开不败,是不需要叹气的。”
施妃和苏柳柳一样,出身不好,模样不俗,身段撩人,是真真切切被永嘉帝宠幸过一段时日的。
侍寝一夜便封良娣,在东宫曾被专宠半年。永嘉帝登基后立即封妃,赐号施,横行宫中。
宠妃与宠妃碰面,必然是没有硝烟的争斗。
明溪哂笑:“本宫叹气自然不是为自己,”她下巴微扬,睥睨一切的傲气就这样释放出来,“陛下?应允本宫专宠,本宫是为施妃可惜。”
“可惜施妃这般好的容颜,再无帝王怜。”
“你……”施妃愤然起身,行至殿门停下?脚步,嘴角慢慢上扬,“娘娘以为陛下?的专宠能到何时?”
她挑衅道:“娘娘或许还不知,陛下?今日离宫,去了太康坊。”
丢下这句话,施妃头也不回的离去。
明溪懒懒地
支着下?颌,望向从始至终都乖巧站在殿中的陈婕妤。施妃空有美貌,内里只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草包。
她出身名门,自打入宫起目光就落在空无一人的凤座。不过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比不上苏柳柳和施妃。
于是躲在施妃身后挑拨她二人相斗,结果没想到皇帝对苏柳柳是真的上了心,和施妃一起喂了老虎。
明溪看似与施妃剑拔弩张,实则她知道自己对那不聪明的女子没有恶意。
而面前这位……明溪冷下声警告:“你我入宫伴驾,日后便是姐妹。富贵锦绣如何,全凭你的造化,只一点,不要试图僭越。”
沉浸多年的气势全放,吓得陈婕妤登时一激灵,暗道家中情报难道有错,贵妃不是出身青楼?
苦于明溪一直盯着她,她不敢细想,只得垂首示弱:“臣妾自知不如贵妃娘娘,唯求一地容身。”
从关雎宫出来,陈婕妤紧捏绣帕,咬着牙对贴身宫女说:“去请父亲再查她的底细。”
入宫前父亲告诉她,新封的贵妃实际上是太傅和青楼女子所出的私生女。从小养在青楼,没见过世面,不是她的对手。
可从红衣少女散发的气势来看,这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她实在不敢相信,将吓得她胆战心惊的少女,仅仅是出身青楼这么简单。
明溪缓缓摇头,天作孽犹可恕,她已经警告过她,自作孽就不可活了。
但愿她不要蠢得把她自青楼来的事大肆宣扬,永嘉帝可不愿意天下知道,他千娇万宠的贵妃的来处。
傍晚,霍阳亲自送来晚膳,贴心地为明溪布菜。
明溪咬着银箸,眼眸明亮:“其实你不必日日亲自送来,布菜这点小事也有宫人来做。”
霍阳夹菜的手一顿,慢慢抬起头:“微臣这条命是娘娘救下?的,微臣无以为报……只有……”
“陛下?……”百合喘着粗气跑进殿中,“娘娘,陛下?一把火烧了太康坊。”
明溪猛地起身,光着脚跑出寝殿,立在大理石铺就而成?的廊下?。夜空寂静,只余滚滚浓烟和冲天大火随风摇曳。
霍阳捧着室内软鞋跪在明溪身
前:“地上寒凉,请娘娘穿鞋。”
明溪愣了片刻,这种事应当由宫女来做。她缓缓抬起脚,由着霍阳服侍她穿鞋。
她低头看着霍阳,他跪伏在她脚边,湿热的手掌握住她因大理石而冰凉的脚,虔诚顺服。
良久,霍阳施施然起身,恭顺地立在明溪身后。
明溪凝望夜空浓烟,慢慢说道:“霍阳,你该庆幸你是个内侍。”
若是个男人,他方才的举动,足以被永嘉帝凌迟。霍阳听懂她言语中的警告,拱手告退。
“方才之事,谁若说出去,本宫要他的命。”明溪环视守在宫中的宫女内侍,厉声吩咐。
“是。”
就在霍阳离去不久,永嘉帝带着滚滚烟尘而来,他一把抱住立在廊下?的明溪,将她娇小的身躯揉入怀中。
他今天去了趟太康坊,看见太康坊如何调·教不听话的姑娘。
夏穿棉袄,不给饭食,动辄用宽厚的布将人绑在柱上,溺湿满身,生生击碎她们的尊严。
他想起下?面的人呈上来她的过往,究竟是怎样的手段,才锻造出她如今的模样。
于是他怒发冲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