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瑶穿越至今,第一次对自己所附身的对象感到无措与无奈。
她成了山阴公主刘楚玉,一个有了驸马,却在皇帝的允许下,明目张胆纳了面首的公主。
而她的任务对象,恰恰就是那位赏赐了面首给山阴公主的皇帝刘子业,他也是刘楚玉的亲弟弟,十分听从刘楚玉的话,在刘楚玉面前,亦表现得较为温顺。
世界:凤囚凰
身份:刘楚玉
目标:刘子业
扶瑶抵达这个世界的时间段,还真是巧,此刻的她,接受了刘子业的赏赐与面首,正出了皇宫,往公主府回去。
也就是剧情中,刘楚玉即将落水身亡被妹妹刘楚琇所取代的前一刻。
扶瑶刚刚敛起心神,外边就已混乱起来,而她所坐的牛车也开始摇晃。在难以控制平衡与稳定的情况下,扶瑶还是顺势滚出了车内。
可她没有像原剧情那般一路滚进水里,而是很快稳住身子,离落入水中只有几步之遥。
虽然扶瑶的鬓发与衣衫略显凌乱,但她的神情倒不露丝毫慌乱或气急。只待侍卫越捷飞和一众婢女匆匆赶来,向她请罪。
扶瑶也没说太多,只是应了一句,便先表示要回府。临走前,她顿了顿步伐,微微侧头,瞥了身后的水潭一眼,就再次提步。
紧随其后的越捷飞,盯着前方不疾不徐行走着的公主,黑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又转瞬即逝。
一回到公主府,马上就有医官来为扶瑶诊治。扶瑶不过是身体上有些碰撞擦伤,并无大碍,修养几日便会痊愈。
医官刚一退下,扶瑶就瞧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缓步走进来。他的容貌是极为俊秀的,漆黑的眸子如看不透的无底深渊,可他的眼神又好似清澈透明的湖水般。
“公主。”他出声唤道,同时毫无顾忌地坐在扶瑶的对面。
容止——公主府上最得山阴宠信的门客。
扶瑶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纵使他的神情是那么的纯良无害。
“公主没事就好。”容止的语气很是轻柔,就像对待爱人一样的缱绻柔情。
不过扶瑶却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是他的伪装。
容止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从她所获得的剧情里,她得出这样的结论。所以,她并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最好是尽快分道扬镳,免得被他破坏她的计划。
扶瑶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笑了笑,便让容止和侍女们先行退下。
闻言,容止的眸中浮现一抹诧异,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扶瑶一时未曾察觉,可当她想要去探寻他眼底的情绪时,那一抹诧异已然消逝得无影无踪。
而容止只是十分温顺地行礼离开,他一走,侍女们才敢一齐退下。
扶瑶独自一人待在房内,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公主府上的门客,她自然是留不得的,毕竟日后她是要离开公主府的,那么不管是减少麻烦,或是为了免除牵连,也要尽早遣散那些门客。
扶瑶没有像剧情的刘楚琇那样经过试探后才遣散门客,而是直接遣散他们。如江淹这般有才能的门客被她举荐给皇亲贵族,而如柳色这等以色侍人且只是为了荣华富贵的门客,扶瑶则是给了他们一些金钱财帛,又顺便让他们的亲属做了个小官。
江淹这种恃才傲物的士人自然恨不得立即远离公主府,不愿久留,而柳色倒是还想如原剧情那样耍赖般地留下,但扶瑶已经尽量满足了他的需要,便不再看他做戏,直接让越捷飞把他送出府去。
公主府上的二十四个门客,如今只剩下五个人——容止、花错、桓远、百里流桑和墨香。
墨香是湘东王送来的,且他孑然一身,无家可归。百里流桑亦是独自一人,在建康城内并没有其他亲属。墨香与百里流桑需得等一段时日,才能安置好。
桓远的身份复杂,不可轻易遣散,不然定会遭到灭亡。花错的伤势还未痊愈,只怕一把他送出公主府,命不久矣。至于容止,亦是有伤在身,虽然他在扶瑶面前,从未表露半分,但他留在公主府,自是有他的目的。
扶瑶最想遣散出府的人便是容止,可她知道急不得,对容止,不能像对那些已经被她遣散的门客那样。
此时此刻,容止就在她的面前。
从扶瑶遣散门客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未出现,也未表明自己的意愿,而不过是在她遣散完那些门客,平静几日后,才亲自前来见她。
但他一来,并不说前些天的事情,只是先动手煮茶,他的动作娴熟,又似行云流水,待他将茶徐徐斟好,递到扶瑶眼前时,他才抬眸望向她。
“公主请用。”他含笑轻声道。
扶瑶同他对视一瞬,才略微偏移视线,抬手接过,“多谢。”
听到她的道谢,容止唇边的笑意愈加深了,他好像随意似的一问,“公主与从前,很不一样。”
“是吗。”扶瑶也不显惊慌,而是轻笑反问。
她早就知道她瞒不过容止,从一开始,她要做的就不是掩饰自己,瞒过众人,所以才任由自己的性子行事,而非小心翼翼地探究。就算容止清楚她的不对劲,怀疑她换了个人,那又如何?
她的身体本就是山阴自身,无可挑剔。
容止的心性坚定隐忍,这些天来一直不动声色,如今不过是轻巧地试探一番。却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感,他的语气就像在同人谈天说笑般闲适惬意。
真是个可怕的人。
扶瑶本能地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与容止的第二次见面而已,她就有如此的本能。
不过,即使她本能上颇为抗拒,她的面上也丝毫不显,只一派的平静柔和之态。
闻言,容止只是笑而不语,垂首小啜一口茶。
他略一低头,扶瑶便瞥不见他眼底的深思。
“你今日来见我,有何事?”他不说明来意,扶瑶只好先开了口。
容止缓缓地放下茶盏,轻抬起眼,目光似平静似探究,转眼间,又变得纯洁无辜极了,他柔声道:“难道真要容止有事,才能来见公主吗?”
他说得也是,山阴公主本就许了容止极大的权限,再者,他与山阴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扶瑶却不是山阴,她对容止只有疏远之心,并无亲近之意。然而,他的眼神太纯澈了,实在令人不忍拒绝。
“自然不是。”扶瑶在心中轻叹一声,颇感无奈。
“那便好。”容止这才又绽开嘴角的笑意。
扶瑶见状,忽而起了捉弄试探的心思,“若我要你离开公主府,你待如何?”
“公主……”容止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可他见她的神色虽温柔,但暗含坚定,便知她存了什么念头。
容止的语调顿了顿,片刻后,才低声道:“公主所愿,容止必会为你达成,只是……”
他凝视着扶瑶,他眸中的柔情表露无遗,无声胜有声。
然后,在扶瑶错开他的目光时,她便听得他再次出声,这一次,他却是轻声低吟了一曲《凤求凰》。
扶瑶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表白,虽然容止并非真心,但他的确是一个让人难以抵抗其魅力的男子,只要和他再继续接触下去,对上他的眼,便会被攫取所有的目光与心神。
“罢了,我和你开玩笑而已。”扶瑶听完他这一曲《凤求凰》,就开了口,“不过,容止,望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好。”容止微微笑道。
公主所愿,他必将为她达成吗……
容止走后不久,扶瑶也出了寝殿,在明玉阁外,扶瑶瞧见了侍女幼蓝与另一个侍女在谈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不太好。
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侍女,扶瑶回忆着剧情。
幼蓝是山阴的贴身侍女,但她爱慕容止,后来甚至被容止的亲姐利用,背叛了取代山阴的刘楚琇,将刘楚琇置于险境中。
而另一个侍女名为粉黛,是天机阁的杀手,她应该是先于刘楚琇进入公主府,伺机而动。
扶瑶见幼蓝对粉黛并无好脸色,甚至掀翻了粉黛为她做的糕点。想了想,扶瑶迈步走近。
“公主。”
粉黛本是有些失落地盯着散落在地的糕点,可扶瑶一来,她马上打起精神和幼蓝一起向扶瑶行礼。
幼蓝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惊恐之色,动作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幼蓝。”扶瑶一出声,幼蓝的身体又不禁颤了颤,“今日起,你就去服侍容止。”
“公、公主……”闻言,幼蓝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扶瑶,一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命令,现在就去罢。”扶瑶没有与幼蓝再解释下去,直接命她离开明玉阁。
幼蓝低头咬了咬唇,只好先行退下,留下粉黛一人面对扶瑶。
粉黛一直垂首,不敢抬眼。
“你是叫粉黛罢。”扶瑶轻声道。
“是的,公主。”粉黛恭敬地回答。
“今日起,你就做我的贴身侍女。”
扶瑶决定暂时将粉黛留在身边,然后再将她与墨香一并遣出府。天机阁若想让刘楚琇取而代之,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听到扶瑶的话,粉黛反而惊讶不已,但她仍是面露喜色地谢过扶瑶。这时候,粉黛才敢稍微抬起头来,她的容貌不如幼蓝那般清秀,但胜在双眸水灵,有楚楚可怜之态。
沐雪园中,容止垂眸凝视着在自己面前的幼蓝,一时间,颇感好笑。她这是知道了幼蓝对他的心思,借此警醒他,亦或是一时兴起。
“既是公主的命令,你便先留下。”容止静默片刻后,终是缓声道。
幼蓝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欣喜,应下容止的话,连方才因公主的余威而生出的惊恐也全然消失,化作了满心的愉悦。
令幼蓝退下后,容止独自端坐在几前,给自己倒了盏茶,慢慢轻啜,唇边含着一抹浅笑。
果然,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从她在府外遭遇意外的那天起。
她的破绽实在太多,性情变化最为明显,而行事作风也与往常截然不同,一是她竟然宽恕造成意外,令她受伤的孩童及其一家;二是雷厉风行地遣散门客,不再耽于声色。
可容止回想起她的神情与目光,温柔而澄澈,太干净了。有谁家的间谍,会如她这般?又毫不掩饰与伪装?
而扶瑶并不清楚容止此刻所思所想,她也无意去揣测,此时的她正站在桓远的修远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