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瑶住在人见城里的两天里,当真如奈落所请求的那样,给他认真地查探了一番城中的诡异现象,当然她选择性地忽略了奈落本身隐隐散发出的邪气。
此外,倒还真给她找出了几个在城中飘荡的魂魄,大概是对人世还有所留恋,而久久徘徊不愿离去,扶瑶没有强制地超度他们,只是力所能及地完成他们的执念。
在城中最后一个魂魄因心愿达成而消失后,扶瑶仍望着其消失的方向,神情发怔。
“……最后一个也消失了吗。”
奈落伪装下清润柔和的嗓音在此刻响起,扶瑶的目光循向声源处,只见他一手掀开卷帘,站在那儿凝视着她。
扶瑶微微颔首,这样一来,她就再无理由留下了,不知他又会有什么决定。这两日,她并不常看见他,可她依旧能察觉到他暗中的窥视。
“进来坐吧。”他邀请她道。
又一次独处,奈落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来,他只是询问她,作为除妖的报酬,她需要些什么,扶瑶想了想,就随便收了点。
随即,屋外传来一声“少主”。
奈落请扶瑶稍等,他自行走了出去。可区区的卷帘并隔不住两人的交谈声,且他们亦没有刻意压制音量。
“……最近有个叫做犬夜叉的半妖一直在攻击人类的村庄,他的目的是已经散成碎片的四魂之玉。”
“半妖……和四魂之玉吗?”
“是的,犬夜叉想利用四魂之玉让自己变成全妖。”
在听见卷帘被撩起的轻微声响时,奈落瞥见她的身影,她朝他走来。
“桔梗,你听到了吗。”奈落维持着温和的模样,神情又有些平淡,似乎并不在意她有无听见。
扶瑶笑了笑,说自己听到了。而后,她看向奈落对面的人,一身狒狒妖怪的白色毛皮,遮掩得连容貌都瞧不见。
“这位就是为城里除妖的巫女大人吗……”身披白色狒狒皮的奈落轻声问道。
“她叫桔梗。”伪装成人见阴刀的奈落毫无破绽地当着傀儡的面,给扶瑶介绍起了自己,“他是我的军师——奈落。”
虽然是奈落制作的傀儡,但其与奈落
的思想是相通的。作为人见阴刀的奈落不好说出口的话,就由奈落的傀儡说了出来。
“既然是除妖的巫女,就应该去消灭犬夜叉这样的半妖吧。”奈落的傀儡如此说道,语气中含着蛊惑的味道。
在她临走前还要试探,甚至是挑拨一下她与犬夜叉之间的关系,她有些想笑,于是,便真的轻轻笑了。
见她蓦地笑了,奈落显得纯良无害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而他的傀儡则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你在笑什么?”
“你说的只是传闻,并不能当真。”扶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到他所述之事的真假。
“哼……难道巫女大人竟然会相信一个半妖吗。”语调轻蔑带着讽刺般。
扶瑶倒真的点了点头,含笑道:“我认识犬夜叉,虽然不能说我很了解他,但我愿意相信他。”
“够了,奈落。”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奈落终于吭声,他淡淡地对傀儡说:“你先下去吧。”
傀儡十分听从奈落的话,转身离去。
在奈落开口后,扶瑶便将注意力从傀儡身上转移到他那里,待他看到傀儡消失后,奈落亦把视线落在扶瑶身上。
他原本漆黑的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可在阳光的模糊作用下,扶瑶似乎还能瞥见他黑眸中一闪而过的猩红血色。
“请你原谅奈落的无礼。”奈落显得有点歉疚的样子,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不好了。
扶瑶静默片刻,才道:“你知道四魂之玉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吗?”
“……听说过。”似乎不解于她此时提起四魂之玉的用意,奈落微微蹙眉,抬眸注视她。
扶瑶轻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了她从除妖师那里得到的四魂之玉碎片,她将躺在手心的碎片展露在奈落面前,“这是我从除妖师手中取来的四魂碎片。”
之所以明说碎片的出处,无非是希望打消奈落要灭绝除妖师家族的念头,他原本的目的除了要杀掉那些碍事的除妖师外,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为了得到四魂碎片,不然,五十年的时间,他有无数次机会消灭除妖师家族。
奈落垂眸盯着她手中的四魂碎片,神色
不变,黑眸却晦暗不明。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能使用四魂之玉的力量。”扶瑶望着手中纯净发光的碎片,轻声说道。“可是……它并不能完成谁的心愿。”
“……难道,你试过?”奈落问她。
闻言,扶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默不语。
她的确是试过,她最初以为是命中注定只有戈薇才能许下那个愿望,后来四魂之玉在食骨之井消失,并去到戈薇身边后,她似乎渐渐明白了。
不是只有戈薇才能许下令玉消失的愿望,而是当时的她内心之中最渴望完成的心愿,并非是使玉消失。令玉永远消失的愿望,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可她并未像戈薇那样经历了许多因为玉而引发的灾难与不幸,从而使戈薇真心希望玉消失。
因为最初的误解,所以此后的日子里,她便真的希望将玉封印至戈薇来临,结果,亦如她所愿,四魂之玉透过食骨之井去到戈薇身边,再回到这里来。
“我希望四魂之玉能永远消失。”她这么说。
奈落一时间掩饰不住情绪,眼神稍显凌厉了起来,随即,他立时收敛,温声问:“有可能吗……”
扶瑶看着他,浅浅一笑,“可能啊。”
她的笑很轻很淡,可眉眼间染着些许柔和明朗之色,而她说话的语调莫名地和先前不太一样,有种轻松自在的味道,让人倏地产生亲近感。
奈落微怔过后,马上转移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瞧她一眼。
他看不懂这个女人,五十年前看不懂,五十年后也是如此。他已经确定她就是桔梗了,可笑的是,仅凭她对犬夜叉那种无由来的信任,他就可以确定了。
那么,是要杀了她……还是放她一条生路?
奈落忽然沉默下来,扶瑶见他望也不望自己,他的目光停驻在某处,似是在思忖着。
她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不过也无碍于她再次出声,“城里已经没有异样,我也应该离开了。”
奈落眉头轻拧,“你准备去哪里。”会和犬夜叉他们一起寻找四魂碎片吗?
一产生这样的念头,他的心中便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受控制的,却又在下一刻听到她的回答后,平静下来。
“我还会在附近的村子待一段日子,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派人来找我。”
扶瑶说完后,就和奈落告别,他亦没有阻止她的离去,只是眸色深沉地盯着她转身远去的身影。
从人见城出来,回到先前暂居的村落中,村民们对扶瑶的归来表达出无限的欢喜。一连数日,扶瑶都过得轻松惬意,偶尔给村民们看病疗伤,教他们辨识一些常用的草药。
奈落倒是一直没有派人来寻过她,不过是暗中来过两次,在远处静静地观察她。
他第三次来时,离她所在的地方近了许多,而动静又大了些,她无法忽视,便亲自去到村外的森林中。
“是你吗。”扶瑶站在林外,忽地问出了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但听的人懂了,便在片刻后,突然从林中走了出来。
“桔梗,你还真是敏锐。”
来人是真正的奈落,并非傀儡,只不过他仍是穿着一身狒狒皮。
“原来是你,奈落。”扶瑶的语气倒不显惊讶,依旧轻柔平缓,“是城主有什么事吗?”
“……不是。”
他轻笑了两声,才又说道:“你不关心犬夜叉现在的状况吗……他被除妖师追杀,受了重伤。”
扶瑶对他此举有些不明所以,“你是来提醒我去救他?”
“……随你怎么想。”奈落的语调低沉了些,似带着嘲讽。
“你真奇怪。”扶瑶察觉到他的视线正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却只是继续道:“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每一次都在我面前提起犬夜叉……不知道你是在意他还是讨厌他。”
他冷淡而轻蔑地说:“卑贱不入流的半妖,人类和妖怪都不会接受的。”
她觉得他把他自己也说进去了,但她没有戳穿他,只心下颇感无奈。
“会有人接受他的,他的身边现在就已经有了同伴。”
奈落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在他走后不久,扶瑶也离开了。
她回到了枫之村。